祁斐然直起身来,直视她的目光,“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只是……有时候,我连我自己都不信。”裴音说,“现在网络上那些看着我的事,说风凉话也好,说怜悯话也好,谁能想到五年前的我的真正遭遇呢?可那个时候,没人帮我。”
“我……”
“只有隽哥救了我,”裴音说,“如果不是隽哥,就没我的现在,还谈什么翻案,还谈什么平反。”
裴音哂了一声。
似是自嘲。
祁斐然动了动唇,却没有再开口了。
从海上登陆回来之后,祁斐然其实并不理解,为什么裴音会对程隽有那种依赖感。
那是在裴音对他的时候,都鲜少有的。
裴音习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习惯将真正的情感都隐藏于心,从不宣表于外。
可程隽不同。
现在,祁斐然明白了。
那是黑暗里唯一能抓到的一道光。
裴音的命,是程隽留下来的。
留到了现在。
…………
第二天。
上飞机前,裴音让徐摩西把查到的酒店内的拍摄视频发给了她。
“只不过只有几个特定的房间安装有针孔摄像头和窃听装备,双面可视镜也不超过三间房。”
徐摩西排查过托尔斯集团旗下所有酒店,也只录制了短短的几个视频。
裴音看了一遍视频,“足够了。”
有就是证据。
祁斐然挑了挑眉,“你要往外发?”
“是的,”裴音将视频发给了那个自媒体的朋友,“我答应他不发阿曼达的视频,却没说过,不发这个。”
五年了。
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改变了他原本应该平安喜乐的生活。
打破了她一直在内心深处存在的平衡杆。
她无法永远做到冷静的隔岸观火。
她就在火中。
十个小时的飞机航行时间,手机没有信号,裴音专心致志的看书。
祁斐然侧头看向她,把她书皮翻过来。
封面上三个大字《道德经》。
祁斐然笑了一声:“怎么,要遁入空门吗?”
“文盲,”裴音骂他一句,“空门是佛教,道德经是道教。”
前面的陆科:“……”
他真想当做没听见。
敢这么说bo的,也就老板娘一个人了。
头等舱的座位舒服,很宽敞,裴音就脱了鞋,靠在靠背上看书。
忽然,飞机颠簸了一下。
裴音抬了抬眼,听见了隔着不远处的商务舱和经济舱的方向,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声。
刚开始只是轻微的颠簸,而后,成了波动比较大的颠簸。
机舱内,传来了空姐十分温柔的嗓音。
“因为飞机遇到了强气流,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走动。”
裴音抿了抿唇,穿上了鞋子,继续看着摊开在自己膝上的道德经。
头等舱内的安静,和经济舱那边的吵闹恐惧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连文文都抓紧了自己的安全带,本想要开口和旁边的徐摩西说说话,但是扭头看见裴音都在默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祁斐然按住了裴音手中的书。
裴音有点疑惑的转头。
“你不怕?”祁斐然问。
“怕啊,”裴音说,“现在在一万米以上的高空飞行,如果从这种高度掉下去,恐怕骨头都看不见了。”
文文:“……”
音姐啊,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恐怖啊。
裴音耸了耸肩,“只是,怕也没办法,我也不会开飞机,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什么?”
“等着死或者活,”裴音指了指手里的手机,“都没有信号,想要留个遗嘱都不行。”
她是想开了,所以比较镇定。
而祁斐然……
“那你不也是很镇定么?”裴音反问祁斐然。
“我经历的多了。”
祁斐然指了指前面的陆科和白玄,乃至于徐摩西,“你看他们哪一个有表现出来恐惧的?”
被点名的这几个人夹在中间的文文:“……”
裴音笑了一声,“那来,跟我读一段老子的至理名言,也好给我们留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点念想。”
裴音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温柔的女声中,略带着一丝丝沙沙的质感,独特的音色,响在空气中。
裴音看了一眼斜前面的文文,都快抖成筛子了。
她拍了拍文文的肩膀,“文文,想想就算死了,也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文文:“……”
怎么办,更怕了。
幸而飞机也只是短暂性通过强对流的云层,度过了这么一段距离,也不过就是二十几分钟的时间,飞机就又开始平稳行驶了。
文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祁斐然偏头看了一眼机窗外,云层很好看,有阳光。
他问裴音:“你怎么不读了?”
“飞机都已经平稳了。”
“你读吧,我想听。”祁斐然勾了勾她的手指。
“自己看,”裴音说,“我懒得读。”
祁斐然直接去捏裴音的耳朵,“你是不是想翻天了?”
裴音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被他一捏,身体都有点软,“你有意思没,人都看着呢!”
陆科急忙代表头等舱的这几个人说:“放心,没人!”
裴音:“……”
祁斐然就是闲的。
接下来,裴音还真的给他读了一个小时的道德经,她嗓子都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