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已过半月有余,可是宋子昂依旧不肯独自跟随姐姐子玥送货,叶子佩执拗不过也只能随车同行。不过跟最初几日不同的是子昂不再好奇地一路东张西望,全程只顾低头盯着手中展开的那张灯塔客栈的素描画,可是他不知这幅画几年前出自自己的手。
一天,子玥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旁边的子昂“画里有什么你天天盯着看不够?”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从那里能看到叶子佩坐在货箱中间随车颠簸着,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前面的子昂,眉眼盈盈处是和自己一样的焦虑不安。
“里面有……一个故事。”子昂挠挠头若有所思状,可过了一会儿又把头埋在了画册里,全然不顾车上已经竖起耳朵等待下文的两人。
子玥没有放弃,继续启发式的追问,故事都由时间、地点、人物组成,这个故事的地点我们知道了是灯塔客栈,那时间和人物你可没给我们交待清楚呀!现在说说看,也好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为了让子昂能集中精力打开脑海中的记忆之门,子玥把车停在了道边。伸手在子昂的肩上拍了拍,轻声说不急,你慢慢想。
然后悄悄回头与子佩对望了一下。
聪明的子佩秒懂子玥的用意,迅速跳下车趴到车窗前,对着子昂的耳朵轻声说我也想知道故事里的人和事,能讲给我听吗?然后她轻轻捧起子昂的脸四目相对,眼里充满了渴望。
“时间是……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他们……”面对子佩凝望的眼神,子昂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慌乱,他一边躲避着子佩的目光,一面紧皱眉头苦思冥想。
忽然,子昂的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说“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可是……”子昂微张着嘴唇眉头紧皱,努力地想着,想着,却没了下文,随即眼里的星光也不见了。他嚅懦了半天满腹委屈的样子说,“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可是离开了,都没有跟我打招呼。”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难过地又低下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画面,手指用力抠着画册不肯再说一句话,看样子伤心到了极点。
失望再一次袭来,子佩瞬间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颓废不已了。隔着车门她默默注视着子昂,沮丧,难过,无奈的煎熬等待让她愁肠百结,忍不住凄然泪下。
“小姐姐,你怎么了?”子佩的抽泣声引起了子昂的注意,他把目光重新移到了子佩的脸上,“你……为什么要哭?”子昂看到泪水缓缓划过子佩脸庞有些不知所措。他憨憨地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手轻轻擦拭起来。
他们,还是我们?告诉我你故事里的人为什么不是我们?!明明是我们,无端的怎么就变成了他们?
眼看着压抑在心底多时却始终无处释怀的绝望就要爆发了,正在这时子佩的目光忽然撞到了也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子昂,他清澈的眸子中闪现出的疑惑、惊慌和无助委屈的神色,像一只镇定剂使她的心立刻柔软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手捋了捋子昂浓密的头发,轻声呢喃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会好起来的!
目睹眼前这一切的宋子玥止不住眼圈也湿润了,连连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勾起子佩的伤心处。
这时,宋子玥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跳下面包车,跑到十多米外才接通电话。不一会儿,又神情紧张地跑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子佩小心地问。
“是大宝……大宝出了点事,在家淘气把腿摔骨折了,电话是我母亲打来的,要我马上回家接大宝去医院。”子玥眉头紧锁焦急万分,可是想到车上还有跟客户约好要送的货物左右为难。
子佩连忙催促她赶快带孩子看病要紧,车上的货箱只剩下两件了,她跟子昂可以送。
“小心开车。”子佩冲着面包车的背影大声喊,心情慌慌的,担心心神不宁的子玥再出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没有接到宋子玥的电话,不知道宋家怎样,孩子的腿又医治如何。
直到晚上十点多钟,子佩的手机收到了子玥的一条微信,问子昂睡了没。又问子佩有空能出来一下吗,自己在楼下等她。
叶子佩心想这么晚了宋子玥找她一定有什么大事,她担心是不是她儿子的腿有什么问题。见子昂已安然入睡,她披上外套匆忙来到了楼下。
初春的夜晚虽然不似冬季那样寒冷刺骨,但风还是很凉的,吹在身上能感到一阵寒战。子佩看到那辆表面布满灰尘的面包车停在路灯下,在夜深人静的路上显得有些孤单。
叶子佩裹了裹外套向面包车走去,拉开车门的瞬间她吓了一跳,只见车里烟雾缭绕,子玥的长发在脑后胡乱地挽了个髻,嘴里叼着的香烟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
“你抽烟?”子佩一怔,心理毫无准备。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宋子玥是个兼具贤良淑德又优雅大方的女子,在她内心是像女神一样的存在,可眼前子玥这幅消沉萎靡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刚学会没多久,一个月前。”子玥苦笑一下吐出一口烟雾,“进来吧。”
坐到车上子佩看到车载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不知道她在车里等了多久,上午离开时烟灰缸里还是干净的。
“能陪我吃顿饭吗?”子玥掐灭手里的烟头说。
“哦。”子佩爽快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子玥的脸,心想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否则不会这个时候约自己出来。
路上叶子佩关切的问大宝的腿怎么样,看过医生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小孩子淘气,无大碍。”子玥两眼看着前方简单应答,并没有像其他母亲那样一沾到孩子的话题就无休无止。
面包车在一个街口停下。昏暗的路灯下十几个小吃摊一字排开,每个摊位前面都摆着两、三张小桌,星星落落围着十几个人,摊位后面是幽暗的小巷。
“这应该是今晚这座城市最后的烟火气吧!”子玥跳下车,面容显得郁郁寡欢,“这是很火的一条美食街,别看现在这么清冷,白天可是一座难求。”
子玥拉着子佩来到一个摊位前坐下,回头对老板喊道四屉饺子粑,两屉辣的两屉不辣的。
“好嘞!”老板爽快地答应。这么晚了还有生意,而且是两位美女,老板喜上眉梢。
不一会儿香气扑鼻的饺子粑端上桌。
“第一次请你吃饭却是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你不介意吧?!”
子佩摇头,故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轻松一些。
“给你要的是不辣的,怕你吃不惯。我喜欢吃辣的,他家的饺子粑很地道的,你尝尝,很好吃的。”
宋子玥热情地招呼叶子佩趁热吃,可子佩却明显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
“子玥姐,这么晚了不会仅仅是带我来吃特色小吃的吧?!”子佩谨慎地看了一眼宋子玥接着说,“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听到疑问子玥抬起头,足足看了子佩十秒钟“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孩,让你说对了。”她拿起一块纸巾擦了擦嘴角,显得有些神不守舍,又有些无可奈何,“我想……让你带子昂尽快离开这里。”
子佩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是宋子玥先提出要她跟子昂留在这里,留在她的身边,她要好好照顾弟弟……
可现在还不到半个月,难道她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