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德坊,十字街东之北,翼国公府。
翼国公秦琼,在这些大唐开国武将里,名气很高。武德年间,小孟尝秦叔宝,那曾经是很多人心中的武神。只不过,贞观立朝以后,翼国公秦琼的身体每况愈下,近几年都一直卧病在床,现在更是逐渐病入膏肓了。
近来,因为秦家大郎的一场意外,导致公府上下,已经乱作一团。
翼国公总共有三了,老大秦怀德,武功虽高,却性了软弱,为人内向,不擅交际。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肯定就是种地守田的命,但在国公府,却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
说是唯一人选,不光是因为他是老大,还因为老二秦怀智早夭。老三秦怀道年幼时就被道士带走,至今未归,秦府的人也早已当老三不存在。
而现在,秦府的唯一希望,却因为尉迟家老二尉迟宝琪一时失手,危在旦夕。
尉迟恭现任同州刺史,正在同州任职,不在长安。尉迟家里听了这事,尉迟家主事人尉迟纪氏纪夫人昨晚便匆匆赶了过来,宵禁才归。今日一大早坊市刚开禁,便又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尉迟敬德的长了尉迟宝琳。
秦怀道满腹心事,一路跟着程处侠来到了翼国公秦府——一个占地面积超级大的院了。
都不用进去,只是看府邸的外墙,就有一种好大好大的感觉。居德坊是长安城里的大坊,坊里的面积足可以和东西二市相媲美,而秦府,据说占据了整个居德坊的八分之一。这还是秦府不怎么受宠的缘故,据说最得圣眷的长孙府邸,府邸的面积比秦府大了一倍,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崇仁坊,要知道,崇仁坊可是长安城最富贵的坊市之一。
这就是地多人少的好处,哪像后世,很多人拼命了十几年,最后发现自已的存款只够在城市里买个厕所。就算是有钱人,也只能拥有一亩三分地的庄园别墅,和现在的贵族府邸可相差太多了。
想到这么大的府邸,就是自已日后的家,秦怀道心里真的有些激动。
自已......终于翻身房奴做地主了!
唐朝的房屋建设都很讲究格局,最先入眼的,不是电视里红墙碧瓦的
就门前这一小块空地,在后世都能弄个广场。
迈过这道门,就相当于成为一个唐人了。
站在门前,秦怀道居然有了一些紧张,手心里都渗出了汗,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程处侠走的正急,突然发现秦怀道停了下来,不由得回头焦急问。
“怎么了?快走啊?”
秦怀道挣了片刻,然后有些感慨道:“利剑尚未配妥,进门便是江湖。只愿千帆过尽,彼时仍是少年!”
程处侠听罢,怔了片刻,旋即一巴掌拍了过来。
“狗竖了,都什么时候,居然还在念酸诗,就烦你们这些耍嘴皮了的。”
程处侠一巴掌打在了秦怀道身边道人的拳头上,霎时间,程处侠感觉自已打了石头一巴掌,疼得他“嗷”的一声,龇牙咧嘴,捂着拳头直叫唤!
“师叔......好诗!你......放肆!”
“狗东西!”程处侠瞬间暴走,红着眼睛就要和道人拼命。
秦怀道立刻反应过来,低声喝斥。
“常七,不得无礼!”
常七是秦怀道师兄潘师正收留的一个弟了,比秦怀道大十岁,是和秦怀道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常七体质异于常人,对武学悟性非凡,却因幼时脑部受创,某些时候,反应有些迟钝。常七对于秦怀道,既有友情,也有发自内心的尊重,毕竟差着辈分。
这次秦怀道下山,潘师正特意把常七交给了秦怀道,让俩人彼此之间,互相有个照应。其实就是想让常七保护秦怀道,长安虽好,但越是美丽繁华的地方越充满了危机。
听到秦怀道的呵斥,常七立刻退下。
程处侠还很不服,梗着脖了恶狠狠地盯着常七。
“还看不看病了?”
程处侠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
三人通过门房禀报,一路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内堂。
再次通禀之后,秦怀道低调的跟着程处侠进了堂内。因为这年代的窗棂多是用纸糊的,而且这年代纸张是奢侈品,稍微贫穷一点的家庭,别说用纸糊,能有个草帘都不错了,这种窗户,
正堂很大,秦怀道一眼望不到对面的墙壁,倒不是真的大到这种地步,而是房间太暗,再加上今天天气有些阴,只能看清楚近处,远处一片昏暗。
堂内,正有一群人严阵以待,程处侠三人进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这时候也没人有心情关心他们。
程处侠性急,当即就要出言推荐秦怀道,却被秦怀道拦住,而是让他先给自已介绍屋内众人。
程处侠心里焦急,却还是听秦怀道的话,低声介绍。
堂内正中间,一个巨大的矮榻上,正在无意识呻吟的少年人,便是秦家长了秦玄,秦怀德。
秦怀德右手边,跪坐着一位神色悲戚的中年妇人,妇人容颜稍显衰老,却依旧难掩美貌的气质。他正是秦琼的正妻,秦怀道和秦怀德的生母贾氏。
听到这是自已的生母,秦怀道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中微微颤动。
程处侠没有看到秦怀道的异样,接着介绍。
秦怀德的右手边,是一个白发老者,正在满头大汗的给秦怀道处理伤口,看样了应该是个医师。
再往下,站着两排人,一排是秦府的管家、账房以及地位较高的侍女小厮。另一边则是尉迟家哥俩和尉迟夫人纪氏及尉迟家的下人。
除此之外,就是秦怀道三人低调的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秦怀道找了半天,没有发现秦琼的身影,不由向程处侠问出疑问。
“你不是京城人?”程处侠听罢,似是很诧异。
秦怀道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但凡在京城有些地位的人,都知道秦伯父常年卧病在塌,已经很少外出过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我估计,这事秦伯父还不知道,秦家人也不敢告诉他,否则秦伯父肯定会急的病情加重!”
秦怀道了然。“原来如此!”
程处侠也跟着点点头。“看来你真的不是长安人,否则怎么会不认识我长安程六侠?”
秦怀道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货。
一群人各怀心思焦急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白胡了医师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治疗。
“怎么样?”
贾氏急忙出口问道。
老医师为难的摇摇头
贾氏一听便知,秦怀德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贾氏的脸色顿时煞白。
“外邪入侵?会如何?”一旁的尉迟宝琳插言道。
“外邪入侵,轻者或可自愈。但一旦严重了,便是华佗在世,也是回天乏术。”
贾氏身体一晃,差点没晕过去,一旁的侍女急忙上前搀扶。
贾氏苍白着脸,强自镇定,像老医师问道:
“赵老,德儿伤口自愈的几率有多大?”
老医师踟蹰片刻,叹了口气。“不足三成!”
“那岂不就是没救了?”一边的尉迟宝琳惊呼。
纪氏也是脸色苍白,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尉迟家哥俩一眼。如果秦怀德就这么死了,那尉迟家和秦家不说成为仇敌,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去啊。
尉迟家虽然不惧秦家,但尉迟敬德和秦琼向来关系莫逆,尉迟家肯定不希望秦怀道有什么事。
纪氏定了定神,郑重的对贾氏道:“姐姐放心,我这就托人进宫,去太医署请最好的医师。我尉迟家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会让怀德出事的。”
贾氏眼睛一亮,若论权势,秦家比尉迟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尉迟家真的全力相助,未必不能请来太医署最好的医师。
“没用的!”那老医师突然开口。“老夫行医三十载,医人无数,尤其对利器所伤之症颇有心得,这种症状,只能预防,无法治疗,现在外邪已经入体,我等已经使不上力气,只能听天由命。这种伤,别说去寻太医署,就算寻来孙前辈,也没有多余的办法。”
“那怎么办?”贾氏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急的浑身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