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一时间摸不准傅恒的态度,
只能迟疑着试探,“那陛下今日召见臣女是……?”
“元隽卿的罪肯定是要治的,
但从今以后,太后、皇后和镇国侯府也会视温国公府为眼中钉,肉中刺,
你可曾想过,温国公府在朝廷、在京都要如何立足?”
这话题转的太快,温婉只能做出一副茫然模样,道“还请陛下明示。”
傅恒绕过书案,走到温婉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才道“朕听闻,你和谢渊渟订下婚约,是因为谢渊渟不愿被父皇乱点鸳鸯谱,
而你又不愿到漠北和亲,才订下的权宜之计?”
温婉脸上的惊讶全然没能掩饰住,这件事连国公府众人都不知道,傅恒是如何知道的?
心下大惊,张口却是道“胡说八道?
究竟是谁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我与谢二公子之间的婚约是祖父和靖北候亲自订下的,
如何会是什么权宜之计?”
傅恒面色微变,却道“如此说来,你自己也想嫁给谢渊渟了?”
温婉费劲吧啦憋出一些红晕来,羞怯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何况这是祖父生前为臣女订下的婚事,臣女自然是愿意的。”
她这样子,傅恒更相信她之所以说愿意,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难掩病态的脸上浮现些许笑容,
傅恒道“其实,想要保温国公府不被太后和皇后、镇国侯府为难,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朕便有一计,只是,要看阿婉你自己愿不愿意了。”
他的话头都递了过来,温婉只能接下去,“哦,不知陛下所说的是何计?”
“解除和谢渊渟的婚约,朕封你为妃。”
傅恒极为自信道“你若是成了朕的人,温国公府自然也是受朕的庇护,
届时,谁还敢与你们为难?”
温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好容易憋住了没咳出来,
竟然当着傅恒的面打了个嗝儿,惹得傅恒哈哈大笑。
温婉面上毫无一丝窘迫之意,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道“陛下说笑了,
臣女无才无德,如何能入宫为妃,
再则,与谢二公子的婚约是祖父生前就订下的,臣女也不远违了祖父的遗愿。”
傅恒的笑容戛然而止,面上露出些许惊讶来,
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能拒绝入宫为妃的荣华。
迟疑片刻,他道“你是觉得位份太低?
皇后背靠镇国侯府和太后,地位牢不可动,朕封你为贵妃如何?”
温婉连连摇头,“陛下误会了,不是位份的问题。”
“皇贵妃,朕封你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傅恒说着,竟是激动的要握她的手。
温婉连忙后退,躬身道“臣女说了,不是位份的问题,
是臣女不愿违背祖父意愿,请陛下自重!”
“自重?朕诚心诚意想娶你妃,你却叫朕自重?”
傅恒激动道“明明是朕认识你更早,幼时你进宫迷路,是朕带着你去找老国公夫人。
之前你在风华楼教训恶仆时朕就对你一见倾心,
赏花宴上你射向金敏苍的那些箭你以为是射在箭靶上的吗?
它们全都射进了朕的心里,朕一心想要治好这一身顽疾,好娶你为妃,
是谢渊渟他却先下手为强,横刀夺爱,
你现在宁愿嫁给谢渊渟那个纨绔也不愿意嫁给朕,凭什么?”
他越说声音越大,引得外间的宫女太监都探头探脑的,
温婉听的头疼,只想找块臭抹布把他嘴堵上,
尚未来得及思考这个想法可行与否,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顾不得傅恒还在那里激动的剖白,转身疯狂跑向官方,一阵狂呕,
只觉得后背都要被撑开了,万幸自己来御书房的次数不算少,知道官房的位置,
这若是吐在御书房里,那就是另一个事故了。
傅恒脸色铁青,自己真心诚意,温婉竟然被恶心吐了?
简单的悉数后被宫女扶着回来,温婉面色如鬼一般跪在地上,
“臣女身体不适,圣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今日是九月九日重阳节,大厨房一大早就送了糍粑来,说是厨房新招的一个南方大厨专程做的,她贪多吃了几个,吃完就觉得胃里不舒服,
吐完这一波,胃里舒服多了,虽然刚才吐的时候,撑的连后背都疼,
但这会儿是通体舒畅,就是嘴里还有些发苦,是以温婉面色不太好。
傅恒听到她的话,再看看她苍白的脸色,倒是有些些许安慰,
好歹不是被她的真情告白给恶心吐的。
想着还要拉拢温婉,便一脸温柔道“快快免礼,生病又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枉你一身医术,怎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杨喜,快传御医!”
温婉本想说不用,毕竟吃东西把自己吃吐了这事儿传出去委实有些丢人,
不过想想自己方才闹出的动静,以宫里以往以讹传讹的样子,
指不定她还没出宫就要传出她怀上傅恒孩子的流言了,
还是让御医前来看看,把流言扼杀在萌芽状态比较好。
想来想去,没有拒绝傅恒请御医的旨意,
只尴尬的笑笑,“医者不自医,让陛下见笑了。”
傅恒见她面露尴尬,倒真觉得小女儿姿态有几分可爱了。
很是宠溺的笑道“身体为重,有何见笑不见笑的?”
说完,又道“朕方才所言,不是一时兴起,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对了,朕这里有一道温大人请旨承袭温国公爵位的折子,”
说是已经征得了你和你母亲的同意,关于此事,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按理说这爵位应该是由你弟弟温离来继承,温贤请旨承爵,
你和你母亲当真能同意?
八大世家的爵位和家主位置直接挂钩,一旦让温贤承爵,
温离让出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爵位,还有对整个温家的绝对控制权。
傅恒不相信温婉能做到如此大方。
令他惊讶的却是温婉很坦然的点了头,“一个爵位罢了,二叔也好,阿离也罢,
左右出不了我温国公府,阿离年幼,我和娘亲都不忍他小小年纪就承担家族重担,
二叔承爵,是我们一家共同商议的结果,还请陛下成全。”
傅恒怔住,回过神来再想说什么,却被太监打断了。
“启禀陛下,陈御医到了!”
御医的到来缓解了御书房内的尴尬,有了清淡饮食,注重休息的修养后,
温婉理所当然的避开了傅恒的纠缠,顺利出宫。
因着温婉身体不适,傅恒还特地派了软轿送她出宫。
国公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口等着,银烛和画屏二人迎上来,
打点了送温婉出来的小太监和轿夫,转身就注意到了温婉异常的脸色,
连忙道“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啊,可是身体不适?”
温婉闭口不言,待马车驶离宫门口,
才道“画屏,去靖北候府请元英姑娘来见我。”
想了想,又道“午膳过后,让如锦也来一下。”
温婉进了一趟宫,脸色就变得如此难看,谁也不敢耽搁,连忙应声而去。
回到府里,老远就听到了温二叔愤怒的声音,“不可能,他们想都别想!
华姝是阿婉的心血,谁也没有资格强令她出钱出力,
就算是我这个亲叔叔,也没有资格!”
饶是还没看到二叔,温婉只听声音也能想到他是何等的愤怒。
脚步微顿,召来门口的丫鬟问话,
“二叔这是在与何人说话,怎的如此大动肝火?”
温贤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将近不惑之年,发脾气的次数用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丫鬟细声细气道“据说是户部、还有兵部的几位大人,
想让大人冲小姐您要钱,大人不肯呢!”
温婉登时了然,她就说,傅恒今日怎的那般恶心呢,原来是又要用钱了?
也难为她能想到用妃位收买自己,自己若是答应了,
华姝恐怕就成了他傅恒的钱袋子了吧?
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回到婉居,元英已经在候着了。
见温婉起来,连忙起身相迎。
“坐下说。”
温婉摆了摆手,直接道“我与你家主子的协议婚约,靖北候府有多少人知道?”
元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协议婚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想了想,道“只有当时在场的那几个人,怎么,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恒知道了。”
温婉沉声道“就在近日,傅恒明确指出我和谢渊渟的婚约只是为了避免先皇给他赐婚,让我和亲漠北的权宜之计,
这件事我从未与人说过,你说,消息是如何走漏的呢?”
“您的身边有内鬼!”
元英一针见血。
温婉蹙眉,“为何不是你家公子身边有内鬼?”
元英摇头,“公子出远门时随心之人皆是经历过层层筛选的,
当日在场之人中绝不会有叛徒,
而且公子极为看中和您的婚约,自那次以后,再也未提过协议婚约之事,
你们之间的婚约他是认真来履行的,就算有内鬼,也听不到这种内容,
除非他无中生有。”
语气铿锵,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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