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的这个条件,其实合情合理,大唐的律法中,还并没有公审这一说,除非是有特殊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自然便是这请愿书了。
由当地的士绅名流,联名向府衙请愿,府衙这才同意公开审讯!
徐毅的这个条件一出,那姓严的老者,倒是表现得相当干脆,几乎想都不想,便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篇请愿书,随后,便将自己的大名签了上去。
严顺开,一个很陌生名字,徐毅的嘴角,便顿时微微一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出来!
读书人都是一根筋,但他对这严顺开,却无半点的好感,就因为吃穿用度,都有崔氏供应,便在心里,认定了崔氏父子无罪。
尤其,看到这严顺开的字里行间,将崔氏父子说成是仁义之人时,徐毅的心里,便顿时止不住的一阵恶心。
徐毅当然清楚,这姓严的老头,未必就会了解崔氏背后的那些勾当,但越是如此,徐毅便越是有些厌恶这姓严的。
这样的人,居然也在冀州开坛授学,还口口声声的被称之为当时大儒,徐毅便恨不得,冲着那张老脸,狠狠的啐一口唾液上去。
有了严顺开的开头,那些儒生们,便都纷纷上前,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便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那神情,那目光,便似是慷慨赴死的壮士一般。
只不过,这样的神态,看在徐毅眼里时,却止不住的一阵悲哀,如今才不过是儒生而已,将来若是有个功名,步入仕途时,这些人当真是不敢想象的。
这边的严顺开跟儒生们,都已经签了自己的名字,轮到那些世家的家主时,刚刚还叫嚣不停的家主们,这会儿便都犹犹豫豫起来。
尤其是那卢家主家主,刚刚叫嚣的有多厉害,这会儿,便表现得有多犹豫,目光躲躲闪闪的,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别人可能不清楚,崔氏背后的那些勾当,但他们却不可能不清楚的,都是一丘之貉,背后的那些勾当,未必就比崔氏好到哪里去的。
已经早就反应过来的张亮,此时,已经彻底倒向了徐毅这边,看到卢氏家主几人,目光便顿时冷冷的道“几位这是等着本都督帮忙吗?”
张亮的这话落下时,便冲着身后,不由的挥了挥手,随即,便有两名义从上前一步,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卢氏家主几人。
那脸上的神态,充满了肃杀之色,大有一言不合,便会直接上前就地正法的模样!
看到张亮义从的这副模样,还在犹豫中的卢氏家主,脸上便顿时露出一抹为难之色,目光望着张亮时,不由的开口道“都督,这请愿书就不必了吧!”
“怎么?不敢签了?”听到卢氏家主的这话,张亮还没开口,徐毅便顿时冷笑一声,目光冷冷的望着卢氏家主道“方才卢家主不是口口声声说,崔氏拘押另有隐情吗?”
“不错!”徐毅的这话落下时,一旁的张亮,便顺势接过徐毅的话茬,目光望着卢氏家主几人,道“莫不是,卢家主几人,还当真是来聚众闹事的不成?”
“不不不!”还在犹豫当中的卢氏家主几人,一听张亮的这话,脸色方便就是一变,赶紧便冲着张亮,连连摆手说道“我…我等只是觉得,严师等人已经签了,便没什么必要了!”
“方才叫嚣着崔氏父子无罪的,都必须签!”听到卢氏家主的这话,徐毅的嘴角,顿时便微微一撇,继而,目光盯着卢氏家主几人,便一字一句的道“如若不签,那本侯就视为聚众闹事了!”
徐毅的这话落下时,卢氏家主几人的脸色,当场便一阵青一阵白的,目光不由望向张亮这边时,却发现,此时的想了解,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看到如此的情形,几人的心里,顿时便哀叹了一声,随即,便迟疑着走上前来!
一大张纸上面,全都密密麻麻签了名字,徐毅等到上面的墨迹干了后,便将请愿书,交给了旁边的韩宝儿保管。
待会儿,一旦审讯完了崔氏父子,这上面签了名字的人,那就一个都别想逃脱了!
自始至终,一直未曾露面的王云,这会儿,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徐毅便望着王云说道“留守带上你的人马,去一趟雁荡山吧!”
“那这里呢?”听到徐毅的这话,王云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怔,随即,便望着徐毅,迟疑的问道。
“这里便不需留守操心了!”听到王云的这话,徐毅顿时轻笑一声,目光不由望了一眼身旁的张亮,禁不住笑道“再者说了,这里不是还有都督在嘛!”
“好的!”听到徐毅的这话,王云顿时便冲着徐毅,微微的一拱手,继而,便直接转身回营,自始至终,都没一点犹豫之色。
徐毅便看着王云的背影,不由的轻笑了一声,这王云实在是太想安稳了,估计心里面,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呢!
“新丰侯派王云去雁荡山作甚?”眼见着王云离去,一旁的想了解,目光这才望着徐毅,有些试探着问道。
“本侯刚刚在雁荡山,平灭了一窝贼寇!”听到张亮的这话,徐毅顿时回过头来,目光望着张亮时,禁不住微微笑道“派王云过去,自然便是押运缴获的粮食物资了!”
“那些贼寇已经被平灭了?”听到徐毅的这话,张亮的脸上,顿时便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望着徐毅时,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都督也知道那些贼寇?”张亮的话音落下时,徐毅原本微笑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诧异之色,目光望着张亮时,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实不相瞒,某家这次来冀州,便是为了这事儿!”张亮的脸上,带着一股失望之色,听到徐毅的这话后,顿时苦笑一声,望着徐毅说“有人前几日给某家说了那些贼寇的位置!”
这话落下时,张亮便望着徐毅,一脸无奈的笑道“可没成想,新丰侯竟然已经下手了!”
“通风报信的,应该是那崔氏吧?”听到张亮的这话,徐毅顿时便轻笑了一声,目光望着张亮时,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亮早就跟崔氏相识,而那孟让一伙人,又跟崔氏有所联系,这个时候,能将孟让等人的位置,告诉张亮的,大概也只有崔氏父子了!
弃车保帅,看来崔氏父子,已经预感到了危机到来,便直接将孟让一伙人给卖了,准备换取张亮的帮助!
刚刚张亮带人出现时,徐毅还以为,张亮时铁了心,要跟崔氏绑到一块去,但现在,听到张亮这么一说时,便突然明白了过来!
徐毅的这话落下时,张亮的脸上,便顿时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但目光看到徐毅的嘴角,微微的扬起时,随即,便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都督手上,可还有那封密信?”崔氏父子三天前就被他拘押,这样机密的事情,又不可能让别人知晓,因此,徐毅便猜测,张亮那里接到的,便应该是封密信才对。
果然,当徐毅的话音落下后,张亮的脸上,顿时便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随即,便冲着徐毅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新丰侯果然聪慧过人啊!”
这话落下时,不等徐毅开口,便直接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了一封密信,微微犹豫一下后,便递给了徐毅。
“都督这是帮了大忙了!”徐毅刚刚还有点担心,张亮会对他推诿的,但没想到,张亮会如此痛快的拿出密信,脸上顿时便露出一抹惊喜之色说道。
然而,这话落下时,伸手接过张亮手里的密信,但没想到的是,密信的一端,却被张亮紧紧攥在手里。
徐毅便惊讶的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望向张亮时,却见得张亮突然轻笑一声,目光望着徐毅时,脸色有些难为情的道“陛下那里?”
“都督的意思,本侯明白!”徐毅看着张亮,一脸犹豫的神色,脸上的神情,便禁不住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冲着张亮笑道“到时候必不会牵连到都督的!”
张亮这些年在幽州,跟几大世家之间关系密切,自然是拿了不少的好处,这一下崔氏出事,必然也会将张亮牵扯其中的,张亮担心的便是这个!
平心而论,徐毅并不关心张亮的这些事,说到底,张亮乃是李二的人,做的太过分了,自然便有李二来收拾的。
“那就多谢新丰侯了!”听到徐毅的这话,张亮顿时便松开了手,目光望着徐毅时,忍不住张嘴大笑道。
王云已经带人去了雁荡山,冀州大营门口的秩序,便落在了张亮义从的头上,原本拥挤的地方,被腾出了一大片空地出来。
随后,王云中军大帐里的东西,便被一一的搬了出来,一张巨大的案几,上面摆放了惊堂木,令牌等等。
此时的赵元楷,也已经换上了簇新的官袍,端坐在巨大的案几后面,神情肃穆,目光冷冷的扫视着下面的人群。
而在赵元楷的下面,则是由韩宝儿等人,临时充当的三班衙役,至于原来的衙役,此时,则被扒去了衣袍,沦为了百姓。
机会已经给他们了,只可惜,这些人却依旧不懂得珍惜,那还能怎么办,留着继续在府衙里,对赵元楷阳奉阴违吗?
而徐毅跟张亮两人,虽然在场的官职,都比赵元楷高,可这种事,却不能替赵元楷越俎代庖,还是乖乖坐在了一旁。
一声惊堂木后,被拘押在大营里的崔氏父子,随即,便被韩宝儿等人,从大营里押了出来,押到了赵元楷的‘公堂’上。
那崔氏家主还好,看上去,不过是神情恍惚,精神萎靡了些,然而,反观身旁的崔三郎时,却是一脸的伤痕累累,脑袋肿的还跟猪头似的。
崔三郎本身,在冀州的声望便高,此时,眼见着崔三郎变成这副样子,人群中,顿时便传来一阵阵的喧哗之声。
尤其是那些儒生们,一个个神情激动,叫嚣着便要冲上前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便听的一声惊堂木响,随即,便听的赵元楷威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公堂之上,何人胆敢喧哗,左右给本官叉出去!”
赵元楷的这话落下时,韩宝儿便顿时大声应喏一声,随即,气势汹汹的转身,走向一名冲进‘公堂’的儒生,不由分说,便将那儒生,直接提溜着扔到了人群外。
刚刚还叫嚣着,试图冲进‘公堂’的人,眼见着如此一幕,立刻吓得一缩脖子,默默的退到了人群中,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坐在‘公堂’上的赵元楷,眼见着人群中,再次恢复了安静,目光这才望向下面的崔氏父子,猛地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冀州崔氏家主!”崔三郎脑袋肿的跟猪头似的,脸颊上还有许多的伤口,稍稍一说话时,便疼的龇牙咧嘴的,到了这时候,便自然由他父亲代替说话了。
“那你可知,为何将你父子二人拘押回来?”听到崔氏家主的话,赵元楷的脸上神情不变,目光依旧冷冷的盯着崔氏父子,继续问道。
“这个不该问刺史吗?”听到赵元楷的这话,崔氏家主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抹轻笑,目光望着赵元楷时,忍不住开口道“当晚崔某父子二人,可是刺史跟新丰侯拘押回来的!”
说这话时的崔氏家主脸上,带着一抹有恃无恐的轻笑,他刚刚从大营里出来时,已经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张亮、严顺开以及几位世家的家主,这些人在冀州,可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有了这些人在,他还真就不相信,徐毅跟赵元楷两人,能拿他怎么样的!
“大胆!”听到崔氏家主的这话,赵元楷顿时便一拍惊堂木,声音冷冷的冲着崔氏家主道“本官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这话落下时,目光便冷冷的望着崔氏家主,问道“本官现在问你,当晚府衙被刺客袭击,你可与那些刺客相熟?”
“刺客?”赵元楷的这话落下时,崔氏家主的脸上,神情顿时便微微一怔,目光讶然的望着赵元楷,一时之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他被拘押到大营的这几天,一直都是认为,徐毅能给他父子两人定的罪,无外乎,就是私下拘押了朱平而已。
但这样的罪,却并不足以治他们的罪,一个弄不好,反过来还会被他们拉徐毅下水!
被拘押的这几天,他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就等着一个时机而已,但现在听到赵元楷的这话时,崔氏家主的心里,顿时便有些震惊起来。
刺客?
他当然清楚刺客是谁,但这事儿,却跟他没一点的关系,反过来,他可是反对孟让他们的行为的,怎么可能还会牵扯到他们呢!
“不错!”听到崔氏家主的话,赵元楷顿时点点头,目光直直的望着崔氏家主,咄咄逼人般的问道“本官现在问你,你可与那些刺客相熟?”
听到赵元楷的这话,崔氏家主的脸色,便禁不住微微一变,目光不由望了一眼那边的张亮,发展此刻的张亮,正双目微闭时,便顿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嗯!”看到崔氏家主摇头,赵元楷顿时点点头,目光望着崔氏家主时,继续开口问道“那些刺客乃是盘踞在雁荡山一带的贼寇,崔家主也不认识他们吗?”
“不…不认识!”听到赵元楷的这话,崔氏家主的心里,顿时便止不住的狂跳起来,微微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目光便冲着赵元楷,使劲的摇了摇头,说道。
“很好!”听到崔氏家主的这话,赵元楷的心里,便顿时冷笑一声,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了,于是,说着话时,便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信,直接扔给了崔氏家主道“本官这里有封你的亲笔书信!”
这话落下时,赵元楷的目光,便冷冷的望着崔氏家主道“这封信可是你写给幽州都督的,信上却是言之凿凿的说了,那些贼寇在雁荡山的位置!”
那封密信,被直接扔到了崔氏家主的脚下,耳听着赵元楷的这话,目光望着脚下的密信时,崔氏家主的脸色,一刹那,便变成了苍白色。
即便是,没打开地上的密信,但也能看的出来,这封密信,便正是他当晚,差人送去幽州的那封亲笔书信!
此时,周围的人,足足有上千人,眼见着赵元楷的话音落下后,崔氏家主瞬间呆若木鸡的模样,人群当中,顿时便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喧哗声。
尤其是严顺开跟那些,先前还群情激奋的儒生们,此刻,便都是睁大了双目,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崔氏父子,感觉像是才认识崔氏父子似的。
先前他们来这里时,便都坚信,崔氏父子被拘押,便都是徐毅在公报私仇,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崔氏父子跟刺客有关系!
但现在,看到崔氏家主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便是再如何蠢笨,大概也已经猜到了结果,于是,震惊之余时,目光便不由小心的望向了徐毅。
“崔家主方才不是说,跟这些刺客不熟吗?”然而,赵元楷才不理会,周围人群的惊讶声,目光继续盯着崔氏家主时,语气冷冷的质问道“既然不认识,那这密信的内容,又该当作何解释?”
“那…那是旁人说的!”听到赵元楷的这话,再听的周围一阵阵的喧哗声时,崔氏家主顿时便深吸了口气,目光望着赵元楷时,企图狡辩道。
“谁?”听到崔氏家主的这话,赵元楷的身体,顿时微微往后一仰,目光好整以暇的望着崔氏家主,轻笑一声问道“姓甚名谁,本官倒是想听听!”
赵元楷的这话,顿时便噎得崔氏家主,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目光望着周围的人,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从赵元楷的神态中看出来了,要是他胆敢胡乱编个名字出来,赵元楷必定能让他将那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
可若是说出一个相熟的人,那赵元楷就会将那人带来这里,到时候,两人当面一对质,稍稍出点差错,立刻就会漏出马脚。
最重要的是,张亮的态度,已经摆在了那里,原本最大的仰仗,这会儿完全站到了徐毅那边,剩下的事情,似乎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崔氏家主的目光,便不由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崔三郎,看到儿子眼里急切的神色后,崔氏家主便不由的轻笑了起来。
随即,当目光望向赵元楷时,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崔某的确是跟这些人相识!”
这话落下时,目光却又突然望向这边的徐毅,脸上难得的露出真诚之色,冲着徐毅说道“但崔某敢拿性命担保,刺杀新丰侯的事,绝非崔某意思!”
崔氏家主的这话落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发出一声惊讶之声,目光望着崔氏父子时,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本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严顺开几人,此时,听的崔氏家主亲口承认的话,一个个顿时睁开双目,过了许久时,这才彼此面面相觑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
而反观崔氏父子那边,当崔氏家主的话音落下时,身旁一直说不出话来的崔三郎,双目顿时一黯,整个人,便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徐毅的嘴角,此时微微的上扬着,听着崔氏家主的这话时,脸上便不由露出一抹轻笑来!
崔氏家主的这话,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承认跟孟让他们认识便成了,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这就像是一个大坝,只要打开了一道口子,那后面的东西,自然就会一连串的出来,根本挡都挡不住!
想到这里的时候,徐毅的目光,便不由的望向了卢氏家主跟严顺开那边,崔氏这边基本已经尘埃落定,那剩下的,就该轮到这些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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