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走进殿时,周掌柜面容堆笑,站起来迎了过去:“顾兄弟,你也来了。”
这兔崽子进来干嘛,不是让他隐藏身份暗中调查吗,不小心暴露了怎么办?
邢如明轻咳一声,示意他要懂分寸,见机行事。
另一边,周掌柜却是会错了意,他生怕衙门对顾予不满,赶忙为顾予介绍道:“各位官爷,这位是我的一位兄弟。昨日多亏有顾兄弟帮忙抬棺,否则任这棺材放在乱葬岗,恐怕早已让贼子将尸体盗去。”
顾予拱手抱拳见礼:“小民顾三七,拜见各位大人。”
万年县衙的两位衙役抱拳,不冷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一旁的假公子看了一眼他,又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何事。
顾予走得近了,看清对方模样,只见她黛眉玉颜,白璧无瑕,肌若芙蓉,软滑细腻,柳弹花腰
好漂亮,比豆芽少女还好看,可惜都是裹胸妹子,没有奶奶的少女,真可怜。
顾予头脑冷静,自怨自艾为何少了从小玩到大的感觉。
看个串串,听天监的人,也是你能招惹的,知道她姑姑外号叫什么吗?算了,还是回头让你嫂子赶紧给你招呼一下。
邢如明面露不满,目光如炬,脸皮不动,哼了一声,展现出了市井小民见他时的威仪神态:“呔,尔有何事?”
老邢,你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戏子都可惜了。顾予面皮微抽,收回目光,道:“小民发现此案的几处疑点,斗胆请大人应允验证。”
“哦?”邢如明一怔,他突发奇想,让顾予二人乔装至此,并没有寄希望他们能发挥多少作用,毕竟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而已,只是想让他二人配合调查一些衙门不方便出面的信息罢了。
没曾想到这新人似乎还有点能力,点头同意:“你说说看。”
顾予道:“小民想要先知道这棺中麻七的验尸结果。”
邢如明还未说话,一旁万年县衙的捕快却先跳了出来,喝道:“大胆,尸首勘验乃是案件机密,岂是你一草民能够打听的。”
“砰!”
麻七的棺材板发出一声巨响,邢如明一掌拍在了上面,眼神锐利盯着跳出来的捕快,发出森寒之音:“那谁,本官同意的事,什么时候允许你插嘴了?”
刚才发声的捕快吓了一跳,但邢如明终归不是他的上司,硬着头皮道:“大人,按照律法,人命卷宗属秘密范畴,不能外泄。”
邢如明冷笑:“既然你万年县衙已将案件移交我镇邪司办理,主办在我,你们只是配合调查。我司有权全权决定案件办理过程中的任何程序。有什么问题,让你们县令来找我们镇邪司,你算什么东西。那个仵作,你说一遍。”
该说不说,老邢,你还是挺够意思的,是个好上司。顾予给邢如明点了个赞。
仵作是万年县衙的胥役,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转念一想,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八品官,又是镇邪司的,县衙的县令虽是六品,但见了也要恭敬,自己又算什么,得罪他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老老实实拿“洗手钱”干活就行,想这么多干啥。
硬着头皮道:“下吏其实也还未做出最后诊断,这尸体不像正常死亡,而且极为怪异,暂时无法判断具体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
“不过他的脖颈下方有一圈淡淡的血线,更像是人被砍头之后再缝上去的。但照常理说,人死之后,皮肤不可能再自动修复,只有人活着才会愈合。具体情况,还得上峰同意解刨后再做判定。”
什么?顾予一呆,麻七的尸体他也见过,但未曾发现仵作所说之事,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麻七曾被人打断了脚踝,是个瘸子。顾予前世曾听到过这种情况,知道长时间跛脚造成骨头的位移钝化,和人死后伪造或生前的短时间内打断,骨骼是明显的两种状态。经验丰富的仵作应该能够凭借这一点判断出,棺木中到底是否是麻七。
可这突如其来地信息,瞬间让他懵逼了。
缝颅之术。
那不是自己这一脉独门绝技吗?
袁守仁感应通玄录中记载,缝颅之术,要缝的不止是道体肉身,还有三魂七魄,可不是随便一个道士能够做到的。
寻常道人,阴神境界即可缝颅,入门条件不算高。在普通人眼中,阴神境的高人,如神仙一般,但整个大梁,有此修为的道士,还真不少。
但要知道,缝颅可是和阴司在夺人生死。往大了说,生死轮回乃是天道,这是逆天道而行。若无秘术,其中劫难可不是一个小小阴神道士能够承受的。
难道是袁道士未死?
亦或者自己还有其他同门?
不可能!
短暂迷茫过后,顾予坚定摇头。
自己这位实际上的“师傅”确实已死。
黄粱一梦中的“真空”道观早已破败多年,传承断绝。袁道士游历天下,也从未遇到过一个同门。
阳陵屯就在京畿,袁道士临终前的这些年都呆在此处,又岂会没有发现。
顾予走到棺前,仔细打量麻七尸首,这次倒是在下巴下方两指左右看到了血线。
这血线隐秘,若不是仵作将他下巴抬起,极难发现。
“不像缝合,倒像是画上去的?”仔细打量,顾予终于发现了区别之处。
隐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顾予这般姿态,倒是将邢如明的好奇心勾起来了,目光灼灼盯着他,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顾予定了定神,道:“在小民说出自己的疑点和猜测前,敢问大人,听说衙门在京城找到了另外一个麻七,现今何在?”
“在他家中,我们留了人看守,你放心吧。”邢如明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再卖关子。
顾予轻咳一声,理了理思路,从容道:“大人,此案扑朔迷离,乍看没有头绪,但从麻七的身份推理,也有迹可循,并不是无从下手。”
“麻七作为一个长期吸食五石散,且穷困潦倒的市井泼皮,突然变得富有,本身就是巨大的疑点。如果说是意外之财,那得到之后,他应该恢复本性,每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抽,而不是天天窝在家中。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长期混迹街头的人,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是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本人,要么是家中有让他更在意更宝贵的东西。”
“但麻七去了京城。”邢如明的眼睛微微一亮,这样倒甚是合理:“如果富起来的不是他,那确实能够解释这个问题。也就是说,京城的麻七是假的,真的麻七已经躺在这板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