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中。
顾予目光灼灼盯着里长,道:“周寡妇的尸格已出,死于窒息,长期服食丹朱粉,死后遭受凌辱,这些足够证明其死亡原因。”
里长迫不及待地反驳:“那又怎样,这只能说明是周家杀了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顾予道:“丁文丁武兄弟尸格中记载,二人肌肤皲裂结疤,内露筋肉脉管,这是传说中的鬼剥皮。”
“鬼有三十六种,有外障、内障、食障三大类。外障中有一罗刹恶鬼,唤作毒鬼,他们生前被人种下剧毒,伤及神魂,即便死后化鬼,全身亦带有剧毒。”
“你丧心病狂,将这么多偷来拐来的孩童做成辰尸,不会不知道丁文丁武兄弟身上的鬼剥皮是毒鬼造成的吧?”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拐过儿童,又什么时候将他们做成辰尸?”里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两名捕快死死按住,不由发出嘶吼。
顾予冷声道:“这恐怕就要问你和那鬼八指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了。”
“鬼八指附身的麻七察觉被你盯上后,立刻躲到了京城。而你在发现麻七假尸首猫腻后,立刻祸水东引,设局陷害,想让官府帮你搜出麻七。你二人必然早就认识,且有恩怨。”
“你炼制辰尸的孩童,有些是向鬼八指买的吧?而半年前他意外落网被捕,是不是也出自你的手笔?”
“越说越离谱。”里长不再理会顾予,朝着陈县令磕头喊冤道:“明堂,他这哪是审案断案,全部是他自己的猜测,信口雌黄,根本毫无实据,什么屎盆子都往下吏身上扣。请您明察。”
谁知陈县令却不理他,正襟危坐,目光闪动,沉吟一会,才缓缓开口道:“被鬼八指略卖的儿童,都是在阳陵屯被发现,他亦在阳陵屯被捕,里长你作何解释?”
“明堂,这都是巧合,是屯里百姓机谨,发现陌生人及时上报的原因。”里长面色一白,急忙辩解:“如果真是下吏所为,那鬼八指早就反咬下吏了。”
陈县令沉思道:“据鬼八指交代,与他交易之人身后确实还有一个主子,就在阳陵屯中,只是他一直都未曾见过。你又可曾发现是谁?”
里长的脸色白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这位县令开始怀疑自己了,鬼八指的案子,如果重新调查,未必不能找到蛛丝马迹。索性不再挣扎,闭起了眼睛。
“你现在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们知道这么多事。”顾予呵呵一笑,道:“因为鼠七被我们生擒,它已经全部都招了。”
不可能!里长睁眼看了顾予一眼,眼中充满了怀疑,认为他是在诈供。
“十多年前,里长曾和一群盗墓贼进过阳陵大墓吧。”
顾予走到对方跟前,蹲了下来,继续说道:“你在阳陵大墓发现了一本炼尸秘籍,开始按照秘籍学习。可未腐烂的尸体哪里是这么好找的,于是你就将算盘打在了刚死之人,甚至活人身上。”
林道士叹息道:“难怪屯里有丧事时,玉楼你都会参与,老道还当你宅心仁厚,慈善义举,没想到竟是,竟是哎!”
顾予盯着对方,质问道:“你到底在炼什么,又为何要将那些与人无争的无辜孩童炼成辰尸?”
里长目光死死盯着顾予,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而后,收敛了神情,逐渐变得平淡,直至面无表情,眼神之中,透着一股骇人的冷淡:“你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还能放了我?就算我不说,你们又能杀了我?”
陈县令沉着脸,冷声道:“就凭你设谋行凶,本官就能判你死罪。若是再加上略卖、杀害孩童,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哈哈哈好大官威。”里长突然笑了,目光盯着他,摇头道:“县令大人,可惜,我的生死轮不到你来做主。我是道士,是有度牒的,应该由听天监主管。犯事后,进的也是听天监的司狱,而不是你的大牢。”
江妹子在一旁淡淡补充:“就算你进了听天监的司狱,下场也是一样。”
“可如果我将这一身所学献出就不一样了。”里长呵呵冷笑:“你们可知活尸炼的是什么,炼的是长生之术。”
林道士哼道:“歪门邪道。”
里长冷笑:“歪门邪道,那也是长生。”
江妹子面色微变。
“你知道了,是不是?”里长看着她笑了,面色冷静地道:“让我来告诉你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们不敢现在就杀我,众目睽睽之下,杀我这个还未定罪之人,你们也是重罪。”
“你们会将我抓回去,然后你们必须要走流程。长生之术,谁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是一级一级上报。”
“之后,会有比你们身份尊贵的人前来。首先,他会对你们破案立功进行赏赐,该升官的升官,该赐金银的赐金银。”
“然后,我会被从你们的监狱中提出去。再然后,我就会被释放、被招安。或许还能成为听天监的一员,即便我不能在明面上出现。”
“呵呵,毕竟与长生相比,哪怕只是一丝机会,谁会在乎这点人命。不是吗?”
“即便我杀的人再多,也比不得上面动动嘴皮死的人多。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只要我对上面有用处,别说这些人,他们还会送更多的人来给我研究。”
里长大笑,有恃无恐,盯着顾予,目光发寒:“我记得你了,你小心点。毕竟一个小捕快,没什么价值,死了也就死了。”
“你斩首示众那天,我会亲自去为你送行的。”顾予目光一冷,看出他动了杀心。
“狂妄!当众威胁朝廷命官,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邢如明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此案主管还是本官,信不信本官现在就将你下狱,让你生不如死。”
“信。”里长目光毫不退缩,直视着对方,冷笑道:“但我更相信,你不敢杀我。”
“你”老邢被他气得火冒三丈,“锵”地一声拔出了佩刀,寒光闪闪的刀锋落在了他的脖间。
“邢大人,这不合规矩,此事还得再议。”陈县令出言阻止。
“入你老母。”老邢大骂一声,喘了几口粗气,硬生生将怒火咽了下去,收刀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