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这时反而不害怕了。
他镇定地与白猿对视,躲过她好几次抓捕。
他在狭小的洞穴里与猿人捉迷藏。相对于身高一丈一尺、胸宽体阔的女猿人,他在洞穴里显更为灵活机动,游刃有余。
有一次,他猛然间从岩石后窜出来,窜到猿人身后,反手在猿人腰上打了一拳。
猿人气愤不已,捶打自己的肩膀。她的肩膀有长孙晟的几倍厚实,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这时,长孙晟发现猿人受了伤,并且伤情严重。
她的伤在胁下,一道数寸长的伤口。因为捉拿他,猿人的伤口裂开了,鲜血如泥土里的隐泉般渗出来。猿人低下头,用舌头舔着伤口,满嘴的鲜血,神情可怖。
他看到了猿人眼里的悲伤与虚弱,眼中的怒火一点一点淡去,最后化作无奈。
猿人注意到长孙晟充满了同情的眼神,她对自己的脆弱感到愤怒,但脸上写满的是哀求。她明白无误地知道如果没有人帮助,她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她本不惧生死,但她的两个儿子都被“野鬼”捕捉了去,她如果死了,儿子们便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
不,她得活下来,哪怕求助一个陌生的人类!
猿人已经虚弱得难以迈动步子了,她流了太多的血。
她曾经昏睡了3天3夜,脆弱得像一只小猫,醒来后找到一棵芭蕉树,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挖出富含淀粉与其他营养的根茎,塞到嘴里咀嚼。吃一口歇一会儿,吃一口歇一会儿,吃了好几个时辰方将一棵芭蕉树的根茎吃完。这之后,她下了山,来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伤口再一次裂开,鲜血直流,怎么也舔不完,她不得不蹲坐在地上,又脆弱得成了一只猫。她望了一眼这个自以为身强力壮的人类,想告诉他你走吧,与你无关,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你。
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当然,说了这个愚笨的人类也一定不能听懂。她用自己的目光与他交流。人类喜欢用自己的目光表达自己的心声,他们不知道猿人对此更为擅长。
这个人类停止了动作,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她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他的目光中有对她的怜悯。
她彻底放下心来,但凡有这种怜悯目光的人类很善良,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他们,甚至会帮助他们,做他们的朋友。当然,人类的情感很难持久,善良与凶残之间只隔着一片树叶。反之,猿人中也有性格多疑的,连人类的怜悯也无法接受,他们把怜悯当做冒犯,伤害了他们可怜的自尊。她不会这样,她很自信,同时是一位母亲,懂得怜悯与善良、怜悯与关爱之间的关系。
猿人伸出一只手掌平摊在地上,这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如一副磨盘。
长孙晟明白猿人的意思,但还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他朝手掌走过去,但没有站上手掌。
猿人甚至在乞求他,眼里满是悲伤,既是为自己悲伤,更是为长孙晟悲伤。
长孙晟笑了笑,用目光告诉猿人他明白不站上手掌翻上石坎便会与她一起死在这里。他慢慢地转过身,走到猿人身体的右边,蹲下去。猿人的右手正捂着伤口,白色的毛发染成了褐色,五指被血液黏合在一起,缝隙里依然有血液缓慢而固执地钻出来,眼睛里的光泽越来越淡……
长孙晟瞧了瞧自己破成布条的衣裳,撕下了最为完整的两片,然后解下几乎完好无损的腰带。他将衣裳折成厚厚的一个布包。可惜没有针线,当然,有针线他也不会使用。他一手拿着布包,一手提着腰带。
猿人慢慢移开按压伤口的手,那些可恶的血又冒了出来,它们不管不顾,争先恐后,以离开猿人的身体为乐。
长孙晟对准伤口,将布包按上去,用力压紧。
他将猿人的手拉过来,按在布包上,示意她压紧,不能松开,然后将腰带一圈圈缠在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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