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就因为这个。
辛苦了七万年,煎熬了七万年,等待了七万年,她好不容易洗净的七瓣真身,就这么重新变得赤红如血。
将离什么都不想说。
再后来的那些疯狂往事,将离也不想再回忆,她只对这一屋子的神神鬼鬼说一句。
“仅凭一碗孟婆汤,牧遥这死丫头能在地府做下的孽,你们都是知道的。”
“想象一下又有这碗该死的汤,又有可挡万鬼的力量,她能把我好好一个地府给作成什么样。”
其实她也不能把将离的地府作成什么样。
无非是起起落落,疯狂又清醒,清醒又疯狂,把将离折腾成一个废神,把范无救折腾成一个废鬼,把她自己折腾成一朵废花,再把地府折腾成一个废府罢了。
……
瞟了一眼烛火的背面如范无救一般隐在黑暗里的周缺,将离敲着脑子,将时间直接拉到那一年。
那一年,说不清具体是多少年前,大概是一万年前,大概是几千年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龙爪几乎将地府所有幽魂全都逼疯后,终于,她等到她的无义草了。
听到这一句时,自始至终沉默着,连表情都看不出的周缺才终于抬起头。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用一种目光看着她。
将离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那个男人,叫叶遇风。”
……
那个男人,叫叶遇风。
在被发现他就是那棵天选之草前,叶遇风就是个普通的男鬼。
长得不算难看,但也没有多么好看,个子绝对不矮,但也高不到哪里去,身材不能说魁梧,但也并不羸弱。
总体来说,普普通通,无功无过。
所以他一路都与千万个同样普普通通的鬼魂一起,过鬼门关,走黄泉路,过三途河,行天子殿。
经过天子殿判,在分到一个不好算也不算坏的胎后,又与万千亡灵一起,踏上往生之道,行至奈何桥下,在那条赤色的业川旁排着队,等待那碗最后的忘魂汤。
而在被发现他就是那棵天选之草后,叶遇风从一个普普通通的鬼,变成了所有鬼的祖宗。
他受到了包括但不限于冥王、玄君、幽王、南帝、北帝、各方鬼将、各大阴判、百万阴兵们的至高礼遇。
长的一般没关系,玄君有钱,鬼靠衣装马靠鞍,几千万两的阴金砸下去,再普通的长相也能砸出个貌比潘安的气质来。
个子不高、身材不魁梧也没关系,冥王有权,百万阴兵鬼差更是自觉,不用传令便争相护卫他的鬼身安全。
不夸张的说,就连几座都城里的普通鬼百姓,看到他都自发行礼,相当尊敬。
而这一切的礼待、荣耀和风光,都只因为一点。
因为叶遇风这棵天选之草,他的出现,一瞬间就治愈了那个全地府最疯狂的女鬼,拯救万鬼于水火。
叶遇风当然是喜欢龙爪的。
在没有喝下那碗汤,发现自己就是她的无义草之前,他就喜欢。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她漂亮。她漂亮的像朵花。
一个漂亮的像朵花的姑娘,哪个男鬼…哪个不晓得真相的男鬼不喜欢?
而当他痴迷的看着她的脸,饮下那碗汤后,与这队伍前的所有鬼魂放下碗即变成个傻子不同。
放下碗,那缕深藏灵魂的精魄终于修补完毕,彻底苏醒。
他依旧记得曾经为人时的一切。
记得为人时的父母,记得为人时的妻儿,自然也记得眼前这个递汤给他的姑娘方才都说了什么话。
“这是忘魂汤,喝下之后,忘记前尘,出门右转,过奈何桥,现轮回井,跳下去,转世再生。”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他懵了一下,迟疑的碰碰又去转身盛汤的姑娘“你这碗汤好像有点问题,我喝完还记得从前的事。”
龙爪的手就那么停在那里,木勺脱落,汤碗打翻……
……
作为一个偶尔也要体贴亲民一下的三好帝君,为了照顾周缺的心情,将离就不细说历经千回百转,终于等到爱人归来的龙爪,最初与叶遇风过的有多么甜蜜幸福了。
她只概括性的描述了一下,与叶遇风和龙爪的那场婚礼比起来,极乐宴时风光无二的乐熹和月牙完全不是对手。
毕竟一个是倾北境之力筹办的婚礼,一个是倾地府之力筹办的婚礼。
虽说规格上不像极乐宴时,从证礼的到迎亲的,全都是地府权贵。
但光从他们举行仪式以及度过第一夜的地方,是在冥王的冥宫里,便可看出将离乃至整个地府成全他们的决心。
在那个新婚之夜里,欢笑过,热闹过,收拾行李移驾无常殿暂住的将离和谢必安喝的烂醉如泥,他们在为日后的和平生活庆祝。
但很快,这对仿佛注定就为磨难而生的花草爱人,迎来了他们婚后的第一个磨难。
新婚第二日,叶遇风在世为人时的妻子便找上了门来。
那也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子,原本没想死后还来寻夫,但当她听闻那个平凡了一辈子的丈夫,死后竟成了阴间的大人物,她当即闹上门来。
彼时,揉着宿醉的脑子从地上爬起来的将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都吊到了后脑勺。
那朵好不容易才从绝望和疯狂里走出来的龙爪花,刚刚成婚就遇上夫君前妻打上门的污糟事,她会不会被刺激到当场发疯、大开杀戒?
答案是不会。
因为那场闹剧,全由叶遇风一鬼解决。他甚至没有让他的新婚娇妻看到他的人间妻子寻上门来时的情景。
还是后来围观的鬼差汇报,她才知道,原来那日清晨,当她沉溺在幸福的梦乡时,外头竟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而叶遇风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也很简单。
他对人间相伴数十载的妻子说“在人间我们是夫妻,但现在我们已经死了,死了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如今已经再娶,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们。”
女子自然不肯答应“即便身死,好歹我们在世时做了几十年的夫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如此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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