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这十年来大肚鬼最有苦难言的一件事儿,还要数他灵机一动要害崔府女眷在崔小钰出生后再不能怀孕产子这一桩。
天知道他当时是脑子抽了什么风。
要让十几位健健康康正当壮年的女人不能怀孕,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
尤其是在小头鬼还没能研究出一了百了的绝育药,只有喝一回管用一回的临时药时。
小头鬼说了,你自己想出来的馊主意,你自己负责执行到底,我只管配药给药,别的一概不理。
这可真是要了鬼命了。
小头鬼只能勉强研究出喝一回管用一回的临时药,这岂不是要他日日巡逻,夜夜查探,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对他一个单身鬼来说,领了这样一桩差事,也太不友好了吧?
遥想最初的那两年,他几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到这一项艰难计划中,每到入夜,便十分忙碌,穿梭于崔府的屋顶房梁之间,去看看此夜又是哪一房如此的不甘寂寞,干了那令百年单身鬼相当面红耳赤之事。
捏着卷花名册子,一笔一划,臊眉耷眼的记上日子时辰,而后再想方设法的下药下毒。
长久下来,真是烈火攻心。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十年种种,坚持不懈,才成就了崔二公子如今的天煞孤星狠命格和举世无双扫把星的赫赫威名。
絮絮说了两个时辰,四鬼才倒完苦水。
将离听的满意,甚至笑的差点没从崔二公子小书房的房顶上滚下去。
“再接再厉,只要挺过这六十年,统统有赏!“
长发鬼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艰难应声道“是,我等谨遵天齐君法旨!“
“所以接下来你们还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
接下来他们根据百姓们近日来讨论的焦点,顺应群众的呼声,将捣乱坑人的目标转移到那位按照祖上约定,数年后本该嫁给崔二公子为妻的姜家小姐身上。
怎么又是个姜…
将离撇了撇嘴“祖上约定?仔细说来。“
仔细说来,那可真是有的仔细说了。
且说前头曾简单提过,这黑狗界东境大陆真琼皇朝是个尚武的皇朝,近乎全民习武,几百年发展下来,作为一个毫无灵气的普通凡世,那点子飞檐走壁的拳脚功夫也算发展的很不容易。
这其中便是出了崔、梁、宋、贺四个在武学一途行至巅峰的大家族。
巅峰到什么地步呢?
巅峰到处江湖之远依旧能掌控那庙堂之高的风云变幻。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四大武学家族中的任意一位族长,其地位毫不亚于朝堂上世袭爵位开疆裂土的将军王爷。
而这四大武学家族中的任意一位嫡系传人或当家少主,其金贵程度则是比皇宫内院中的皇子公主还要高上许多。
毕竟皇帝老子生出来的东西,谁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就是个好苗子。
可四大武学家族里头经过重重选拔挑选出来的传人和少主,却是无一例外且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这是一块嗜武成痴的土地。
而四大家族对于真琼百姓来说,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任何与四大家族扯上关系的人和物,哪怕仅作为其中地位最低下的奴仆,在普通百姓眼里,那也是极为高贵的存在。
说到这儿,十数万年来看遍人间大小事的将离也大概明白了什么。
“那么这越州崔家和这四大家族中的崔家又是什么关系?“
普天之下,除了那个家族的血脉,无人敢以崔为姓。
越州崔家,正是那个古老的武学家族崔氏一门其中的一条支脉。
说起这个,也是一段十分令人唏嘘的往事和迷案。
那件事情发生在七十二年前,七十二年前的真琼境内,曾有两颗大陆上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新星,崔家崔武和贺家贺义。
五岁窥径,十岁登堂,十五入室,二十观微。
一路刷新着前人所能达到的极限,这崔武和贺义在二十一岁时作为当时各自家族中最为优秀的子弟,一同参与了真琼境内百年一度的武皇大会。
那是大陆之上武道切磋的巅峰对决,也是真琼境内的最高盛事,能够在有生之年一观武皇大会之盛景,是真琼皇朝所有习武之人的共同梦想。
而对于四大武学家族而言,武皇大会,非生,即死。非荣耀,即耻辱。
要么一战成名,要么一败涂地。武学的世界,没有第三种选择。
可就在那一回的武皇大会上,这崔武与贺义,两位会前便已闻名全境的武学天才,就在那场万众瞩目的对决前,一夕之间,陡然生变。
贺义死了。中奇毒而死。
有人亲眼看见,是那位身怀有孕又十分多愁善感的崔夫人下的手。
原因很简单,因为实在担忧这样一场非生即死的对决中,她还未出生的孩子会就此失了父亲,所以才做出如此孽事。
还未战,已成耻。
铁证如山,如何狡辩?
但崔夫人不认。
她是身怀有孕,也是多愁善感,担忧夫君安危。可她抵死不认,事情不是她做的。
能嫁给崔氏一族的绝世天才,这位年轻的崔夫人本身也是极为不俗的武学奇才,即便身为女子,内心敏感纤细,可还懂得一个武字的意义。也懂得这场武皇大会上的强强对决,于夫君心中的意义。
一山不容二虎。崔武与贺义,此场比试之后,必然一生一死,大陆之上只能有一人做那绝世的天才,闪耀百年,流芳千载。
可这一生一死,却绝不能是以这样不为人齿的方式。
贺义的死,一瞬间掀起了贺家滔天的怒浪。
一个可能会给贺家带来百年无上荣耀的绝世天才,就这么以一种对练武之人来说最为屈辱的方式死去了,古老的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别说,那些如山的铁证,是由数个在真琼境内也算德高望重的老家族中拿出来的。
崔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崔武。都得偿命。
在那场全境瞩目的盛事之中,年轻的夫人同他的夫君一道,百口莫辩,孤立无援。
夫君自然是信她的。因那会前一夜,他二人早早便回房休息,同床共枕,安眠一夜,崔夫人哪里有那个功夫去害人?
但贺家不信,焉知不是一早下的毒药,抑或吩咐了手下旁人?又或者,这原本便是你崔武的意思,借夫人之手,行龌龊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