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柴大力醒过来发现躺在自家院子里,满头满身是土,而且身上衣服被脱得只剩了里衣。
他跳起来,昨晚的记忆瞬间就回笼了,恐惧也渐渐袭击而来。这一定是遇见鬼了,不然衣服怎么会被脱了呢?
其实衣服是陆青言脱的,她临走时想了想决定让他冻一晚上,没有给他脱光只是因为男女有别。
可柴大力不知道,越想越怕得要死,想到昨晚说的话连身上的土都顾不得了,穿了衣服推了一板车的菜往陆青言家里去。
陆青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作惊讶。
柴大力不住地道歉,堆着笑脸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连声道:“是我不对,是我混账,是我该死,不该偷姑娘的菜!我把菜还回来,我这就给姑娘搬到屋里去。”
他说着就从板车上搬菜,一趟一趟地往房里搬,嘴里还低低地说着莫怪莫怪等等的话。
等搬完了他累得满头大汗,见到陆青言站在院子里眯着眼对他笑,立刻一个激灵,从怀中掏出几吊铜钱塞到她手里:“这,这是之前卖菜的钱,都还给姑娘。”
陆青言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单侧眉一挑:“就这些?”
这声音低沉中带着些冰冷,让柴大力想起了昨晚的恐怖,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姑娘,就这些,真的!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说着跪地磕头。
陆青言冷眼看着他磕了三个头,这才淡淡道:“我姑且信你,你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柴大力忙不迭应着,爬起来恨不得飞出去。
背后一根木柴飞过来,直砸在他后背心上。他身子一抖,整个人径直往前趴在地上了,他大叫一声,高抬起双手对天大拜:“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都已经还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煜绕到他前面,手上一把劈柴刀轻轻地搁在他头顶上。
尽管他动作很轻,并没有什么重量,可柴大力还是立刻就感觉到了那是一把刀。他开始哇哇大叫:“大仙,你不是说会放过我吗?我都照你的话做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天天给你磕头上香。”
他只顾着哭着乞求,连抬头往上看都不敢。
“胆小鬼!”沈煜扯着嘴唇冷笑,“我不是仙。”
听到这话柴大力终于大着胆子往上看了一眼,只瞄了一眼他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面前人一头黑发披散,面白如雪,眉眼冷峻,瘦长的脸上刀削斧凿般的好颜色。好看是好看,只是浑身带着一种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活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好看这么阴冷的人,这真的是人吗?
他还在胡思乱想,沈煜缓缓道:“不过我可以让你变成鬼。往后别让我看见你欺负陆青言,否则这句话就会变成现实。”
他每说一句话,柴大力就觉得头上的柴刀更往下压了一分,那种压迫甚至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爆开了。他连颤抖都有些困难,更是怕得要命,忙忙地急急答应。等沈煜说了一声走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急不可耐地爬了出去。
这地方太恐怖了,他这辈子都不要再靠近!
沈煜站在原处不动,陆青言缓缓走向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煜侧过脸,斜着视线从她脸上滑过,认真中透着几分严峻:“你很聪明,但鬼神之事太过玄妙,不可多言。何况有人信,有人不信,并不是长久之计。”
陆青言垂下头,淡淡的笑了。
这件事其实她已经解决了,完全不需要沈煜的多此一举。但她不问,只是关心他的伤。
沈煜也完全不在乎身上的伤,只是告诫她少行神鬼之事,怕她自损。
不需要多说,陆青言完全明白并接受他的好意。
“这世上玄妙的事可是很多呢,你相不相信有死而复生这件事?”陆青言有些期待地盯着他。
“不信。”沈煜抬步跟上她的步伐。
陆青言停下脚,面对着他,漫漫霞光里笑意溶溶,那样认真的眼眸有太多太多涌动的难以叙述的情绪。
“那就别信,以后永远都别信。”她说。
直到后来,这句话沈煜早就忘了,却一直记得这个眼神,让他仿佛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从前的孟青言,听到了她的声音,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那样悸动的眼神。
下午,许恒之亲自带着小甲小乙来取鲜花饼,并和陆青言商谈好了价格。陆青言为他长期供货,一两银子一斤。
大兴朝的物价并不高,一两银子也够普通人家花用一月。许轩的定价很有诚意,她立刻便答应了。
自此,花月圆客似云来,鲜花饼人人称道。
书房里,案上依旧放着那副未完成的字。许恒之站在窗前,一袭白衣身段优美修长。
隔扇被一把推开,许文兴奋地撞进来:“公子你听,下面人好多啊,都是冲着咱们的饼来的!”
许恒之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公子温润,便连这不那么雅的动作都是好看而舒服的。
“冒冒失失,没规矩!那可不是咱们的饼,是人家陆姑娘的。”
许文不好意思地挠头笑:“我倒忘了这个,还是公子有眼光,慧眼识人,不,慧眼识饼!”
“少贫,过来磨墨。”许恒之径直往书桌走去,提笔落书。
许文压抑不住兴奋之情,边磨墨还边絮叨:“这样下去公子很快就能回京师了,到时候大公子他们都不敢再看不起……”
“话多!”许恒之轻斥一句,许文一脸委屈地闭了嘴。
半个月后,清水县的各大酒楼里都摆上了鲜花饼,大户人家也以鲜花饼待客为荣光。鲜花饼在清水县受到了空前的追捧和喜爱。甚至有外县人慕名而来,百里千里求一饼。
花月圆一时名声无两,门庭若市。
相对的,花月圆生意好了,忆点心生意就会差。这可把赖明气了个半死,再一打听让花月圆如此受欢迎的就是当初自己亲口拒绝的那位姑娘,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肚子气没处发,只能拿手下人发泄,尤其是何安,真是见一次打一次。
“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当初要把人带上来!”
何安听着这话不对劲,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可人是您赶出去的!”
“你要不带上来我能赶吗,我要是没赶现在至于这么糟心吗?”赖明破口大骂。
何安委委屈屈偏又不敢出言反驳,只敢小小声的憋在嘴巴里嘟囔:“不带更是我的错,合着带也是错,不带也是错,还不如带呢。”
“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想办法!”赖明一巴掌狠狠拍在柜台上。
“想什么办法吗?”何安使劲地往里缩,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赖明手一拍他又迅速舒展开来,并灵光乍现。
“我想到了,掌柜的,我们可以高价把陆姑娘请回来!”
赖明要拍下去的大手顿住了,小眼睛里眼珠子一转突然爆发出烁亮的光彩:“对,就是这样,快去打听陆姑娘住哪儿,爷我亲自去!”
何安被他一胳膊甩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公子,我刚听到忆点心的人在打听陆姑娘呢。”许文急忙忙奔进书房,急得火上房,“姓赖的万一去找陆姑娘怎么办,那鲜花饼的配方我们可没拿到,万一她高价转卖怎么办?”
大概是他太吵了,许恒之皱了皱眉,淡定地放下书,不急不缓道:“有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这一把赌得对不对,之前的不算,现在才是真正决定的时刻。”
许文挠挠头,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啊。
许恒之抬头望向窗外,好像通过夕阳余晖望见了那安静的小山村,那娴静而认真的人。
此时此刻,赖明找到了陆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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