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你是谁?”
陆青言走在沈煜身边,看着两排一字形的侍卫们,还是觉得不真实。
“元木狄。”
“那是谁?”她知道这是个人,但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些人都要听他的?
“禁军统领。”
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听他的。可是沈煜……难道他真是那什么元木狄?陆青言看他手上拿的牌子,果然刻了一个元字。
“这是哪儿来的?”
“偷的。”沈煜低低在她耳边道。
陆青言差点惊呼,忙捂住嘴,望了望左右没人注意,也低低道:“你怎么敢干这种事,这是皇宫,万一被抓住可怎么好?”
“不用担心,皇宫守卫也不怎么严嘛。”沈煜一点不放在心上。
“那是你胆大。”陆青言无奈,这个人还真是仗着一身武艺哪儿都敢闯。他这个样子怎么行,以后肯定会出事的。
“走快点儿!”她拽了他的手,疾步往宫外走。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响动,陆青言侧耳听了一声,似有人在喊:“有刺客,抓刺客!”
这边的侍卫们便迅速往那边跑去。
糟了!这一定是发现沈煜偷东西了!
“快跑!”她顾不上许多,拉着沈煜拼命往前跑。幸好宫门还没戒严,两人没被拦着,很快就过去了。
“你快去躲起来!”陆青言将沈煜推进房,把门锁上,背身靠在门框上,仍然觉得后怕,压抑着喘气。
“你不要出来,如果有什么事你就从后门逃走,回你的山头去,永远不要回来!”如果皇帝一定要追究的话,就她来承担好了。她这条命怎么都是捡回来的,而且皇帝不一定会杀了她,如果是沈煜就危险了。要是万一,万一……
“沈煜,我要是有事,一定要替我报仇,还有替我照顾挽香!”除了这些,她就再没牵挂了。
沈煜推门的手一顿,这傻丫头,真把他当哪里的山大王了。他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或许他不该骗她的。
“青言,其实我是……”
“小姐,方公子来了,似乎有急事!”挽香匆匆跑来。
陆青言不敢让人发现沈煜在里头,牵了挽香的手就走:“带我过去。”
元木狄跪在雍和帝面前,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孝康太后见他这模样,更是怒:“皇帝,你瞧他的态度,他可是禁军统领,众目睽睽之下把犯人放跑了,往后他是不是要行刺哀家,行刺皇帝了?”
“母后您稍安勿躁,您坐,朕来问。”雍和帝安抚完老人家,板着脸对元木狄,“你说说,怎么回事啊?”
“卑职有罪,求陛下责罚!”元木狄不说其他的,只一味认罪。
皇帝更是不高兴,元木狄跟了他多少年了,忠心耿耿,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冒着掉脑袋也要瞒着?
“把话给朕说清楚,否则朕就不止摘你一个人的脑袋了!”
元木狄怕了,他可以死,但是他不能害了家人。再三权衡,他还是说了:“是宣王爷,卑职的令牌给了他。”
假装有刺客也是他们商量好的。
“宣王!”雍和帝一拍脑门,早该想到的,他回身对太后道,“母后您看这……”
一听是宣王,太后的脸色就好了很多,带着几分宠溺地笑:“这孩子,真是胡闹。”但对着元木狄还是沉着脸,“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跟着他闹!你可是禁军统领,护卫皇城的安全,哀家和陛下的安危都系于你手,你可知罪?”
“卑职知罪!”
“那就罚俸半年,往后不可再如此行事,否则哀家绝不轻饶!”
“卑职叩谢陛下,叩谢太后!”元木狄俯身叩拜。
“好了,你下去吧。”雍和帝挥手让他退下,对太后道,“母后,既然是宣王,您就算了吧,那陆青言也不是有意。她已经同朕告过罪,朕罚过她了。”
“算了?皇帝这可不是儿戏!”孝康太后满面怒容,“锦妃被她害成那个样子,岂能一句算了了事?”
“锦妃?她怎么了?”皇帝立刻紧张起来。
孝康太后斜了他一眼:“这会儿知道急了,锦妃用了她送来的东西,浑身长满了红疹。她这是蓄意谋害皇妃!幸好哀家还没用。”
“什么!”皇帝心急如焚,“叫了太医没有?唉,朕去看看她!”
“皇帝,皇帝!”孝康太后直叹气,她的这两个儿子,一个个都为女人昏了头!
“什么,你说是你给的染料有问题!”陆青言惊讶地看着方言。
“是,我也才发现。”方言两弯眉毛皱到了一起,眸中带着郁色,透出几分疲惫,“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造成的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承担?”陆青言苦笑,“你承担得起吗,你可知这批绣品送入了宫里,如今太后正大发雷霆。你要如何承担?”
“什么!”方言骇然,居然是送进宫的,这下完了,方家染行真要败在他手上了!
他深深一叹,拱手对陆青言一揖到底:“陆姑娘,错在我,把我交给宫里贵人处置以做交代吧。”
他带着怅惘的语气,整个身体弯得几乎对半折上,明明有千百般难堪,却也真心实意。
陆青言微叹,这又怎么能怪他呢?
“不必了,我已经向陛下请了罪,陛下或许能赦免这一次,再把你牵扯进去反而更麻烦。”既然皇帝已经答应不追究,就算太后那边发难,应该也不是大问题吧,如今只但愿,沈煜冒充禁军统领的事不要被揪出来才好。
方言猛然抬头:“陛下当真不怪罪?”
陆青言点头,应当有大半把握。
方言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沉沉吐出一口气,正要告辞,就听见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小姐,宫里来人了!”挽香苍白着脸,慌不择路,“说是奉陛下之命,拿你进宫审问!”
她话音落,一群人就大步迈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福,后头还跟着几个大内侍卫。看着模样也知来者不善。
李福看她愣着,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怎么净惹事:“陆姑娘,跟咱家走吧。好好把事情交代了,兴许陛下会从轻发落。”
“公公,这不关……”方言欲上前解释,陆青言一把拉住了他。
“李总管,我同你去。”她回身嘱咐方言,“这事全是我失查,不干你们的事。你先回去,若我没有回来,告诉许恒之,将锦上花好好地经营下去,我希望它能开遍大江南北。”
“小姐!”挽香吓住了,哭着拉住她的手。
陆青言抱了抱她,伏在她耳边温声道:“挽香,告诉沈煜,好好活着。还有你,你们都要好好的。报仇的事,实在不行就算了。比起报仇,更重要的是你们。”
“陆青言,你可知罪?”
“除却贡品有失,民女不知所犯何罪。”陆青言恭敬地回,身体仍旧跪得笔直。她觉得雍和帝这样震怒,怕是发现了沈煜的事,也一并算在她头上了吧。这样也好,只希望沈煜能带着挽香赶紧跑,跑得远远的。
“你,你可真是要气死朕!”雍和帝手指着她,只觉比那些啰嗦的老臣还要让他憋屈,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耍了,“你弄了一一批毒物进宫,还假意惺惺来向朕请罪,意图蒙蔽朕为自己脱罪,其心可诛!”
“陛下!”陆青言觉得事情好像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何曾有什么毒物?”
“还要欺瞒,朕看你是不进棺材不落泪!”雍和帝站了起来,把一份太医案丢给她,“自己看看,锦妃用了你的绣帕,浑身长了豆大的疹子,太医都说是误用有毒之物,你还有何话说?”
陆青言从头到尾看完了,越看越心惊,心慌意乱之中努力保持冷静,寻摸着其中关键:“陛下,太医都说可能接触了有害物质,但并不知道是否毒物,也并不曾说就是我的绣品上沾染的,或许是其他东西导致的呢。恳请陛下验一验我的绣品。”
雍和帝被她说得一愣,好像也对,太医并未查过她的绣帕是否有毒。他刚有些动摇,正要去宣太医,孝康太后冷脸走了进来。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怪不得皇帝和宣王都让你唬得团团转。就知道你会如此狡辩,告诉你不必编了,哀家已经派人验过了,那张绣帕上确实含有致锦妃发红疹的毒物!”
孝康太后招手,身后一太医便上前向皇帝汇报。
“陆青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朕!”雍和帝深觉自己被当傻子耍,怒火冲天,“快说,将毒物送进宫,你究竟是何居心,又是谁指使你如此做的?”
“不可能,陛下,这只是染料褪色,不可能有毒的。”陆青言不信,“能否把所有的绣品都验一遍?”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锦妃故意冤枉你吗?”孝康太后厌恶地盯着她,“她如今脸上都长了那东西,裹在被褥里不敢见人,她难道会以毁容为代价来陷害你?你如此冥顽不灵,哀家绝不能轻饶!”
太后这么说,雍和帝也想起了躺在锦被里,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毁容了的锦妃,美人垂泪令人心疼,何况还是他最爱的宠妃。他越想越怜惜越心疼,对陆青言更是失望至极!
“陆青言,看来真是太纵容你了!快快从实招来,别以为有宣王给你撑腰,朕就不敢办你。”
这同宣王有什么关系?陆青言觉得荒谬,又深感无力。独宠六宫的锦妃娘娘是不会说谎的,太后娘娘更不能说谎,所以有罪的便只能是她。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还能说什么呢?辩解,反抗有用吗?
“陛下,民女无话可说,这都是民女的过错,只希望陛下不要牵连其他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福尖细的声音打断:“陛下,宣王爷求见!”
“不见!”雍和帝正在气头上,他知道宣王是来求情的,压根就不想给这个机会。陆青言敢如此耍弄他,恃宠生娇,藐视皇权,他非狠狠罚她不可!
李福无奈何,只好退出去。
“陆青言,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不说?不说朕就砍了你的脑袋!”雍和帝下最后通牒。
“民女只能说,民女不曾有谋害娘娘之心。其余的一概不知。”陆青言道。
“好好好!”雍和帝气得狠了,一连说了三个好,脸色铁青,“你以为朕不敢砍你脑袋是吧?”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李福再次进来。
雍和帝不耐:“他来做什么?让他回去,朕现在忙着。”
“太子殿下说,他知道锦妃娘娘为何生病。”李福顶着压力道。
“哦?”皇帝一抬眼眸,语气缓了几分,“让他进来。”
进来的却不是太子,而是一个生面孔。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陆青言陡然看向他,满目不可置信。
皇帝眯了眼:“你是何人?”
陆青言望着他,微微摇头。
方言却只当没看见,朗声道:“草民方言,关于贡品的失误,草民正是知情人。是草民告诉宣王爷真相,求王爷带草民进宫的。”
“哦,那你告诉朕什么是真相?”皇帝来了兴趣。
“回陛下,贡品出问题是因为染料有问题,而染料出问题是因为有人在我的染料里做了手脚。”
“是谁?”雍和帝紧盯着方言。
方言顿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是薛家染行的当家人,薛文奇!”
雍和帝呵呵一笑,把玩桌上一串玉珠:“你怎知是他?”
“草民已经抓住了在染料中做手脚之人,正是薛文奇贴身小厮,薛进。”方言道。
“人呢?”雍和帝抬头望李福。
李福躬身道:“宣王爷已经带人候在殿外。”
“带进来!”
薛进整个人都是蒙的,先是一个男人冲进屋二话不说给他五花大绑,而后又被塞进马车颠簸了一路到了这个满眼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听着旁边人“王爷”“太子”的称呼,就像做梦一样。
突然他又被拎了进去,一抬眼就看见上首一人面沉如水,威仪赫赫,衣服上的五爪金龙似要腾空飞起。
他再蠢也知道只有皇帝能穿龙袍啊!当即腿根一软,扑跪了下去。
“奴,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你是薛进?”雍和帝心情不好,便比平时更加威严些,这落在薛进耳里便是凶狠。
薛进吓得发抖:“是是是……”
“你做了什么,从实招来!”皇帝冷不丁一拍桌子,把薛进那点狗胆都吓没了,一股脑儿将自己干过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全都说了,连半夜踹寡妇门都给抖了出来。
“还,还有……半个月前家主吩咐小的,在小姐吸引方当家的注意之时,偷偷把能使衣物褪色的药粉放在方家的染料里。如此放进去,平时看染料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在衣物上才能显现。还……还有……”
“好了!”雍和帝不想再听他发颤的声音,反正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他给了李福一个眼神,李福便上前堵住了薛进的嘴。
“如此看来,便是薛家这能致使衣物褪色的药毒害了锦妃!”雍和帝目中厉光一闪,“来人,薛家家主胆敢谋害皇妃,抄没家产,合族发配边疆!”
薛进听得,眼一翻晕死过去。
方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长叹,他和文锦,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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