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已经过了一半,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上,仿佛能把天地万物都烤干。
陆青言同坐在书房里,被凌沉封逼着算账。
她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一笔一笔地加。
凌沉封老神在在地道:“别算了,就你赚的那点银子,连金屋的屋顶都盖不起来。”
他那语气十足的欠揍。
陆青言把算盘一放,笔也丢下了,轻快地笑笑:“你又没给我设置期限,我赚一辈子也可以喽。”
凌沉封一噎,呃……好像忘了这一点。不对,怎么觉得他被耍了?这个阴险的奸商!
蓝灵玉在桌上怦怦点着,他跳起来控诉着陆青言:“你这个无赖,不能这样的,你这样不思进取我怎么升级,我升不了级怎么更有力地帮助你复仇?”
“你别急嘛,赚钱而已。”陆青言把他拿在手上安抚,“没那么难的。”
陆青言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脸上一派轻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凌沉封轻哼一声“说得那么简单,你以为钱是天上掉的,地上跑的,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有办法还至于等到现在?”
“你不信?”
“不信。”
“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我能在半年内赚一座金屋给你,你必须给我一样东西。”
凌沉封先是听到半年赚金屋,几乎兴奋地跳起来,但很快他又戒备了“你想要什么?”该不会要一些违反规定的东西吧?
陆青言明白他的担忧,倾身问道“我想要一种可以窥探到他人私密谈话的东西,系统里有没有?”
“有!”凌沉封脱口而出,窃听器不就有这功能。不过也亏她敢想,“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你只告诉我,这东西你能不能拿到?”
“规定里没有说不可以,应该是能的。”凌沉封道,“但是我现在还拿不到这些东西,要升了级才行。你给了我金屋,我就能升级了。”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尽快给你一座金屋。”
解决了这个问题,陆青言无比高兴,她可是想了许久了呢。心情大好的她正准备出去给花儿浇浇水,就听挽香进来道“小姐,何夫人来了。”
陆青言这才想起赵青岚约了她一同去买胭脂水粉,竟把这事给忘了,都怪凌沉封那家伙。
“让她稍等片刻,我这就来!”
赵青岚还带着凝儿。小凝儿让乳母抱着,不哭不闹,乖巧得紧。
“最近何耀华显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脾气越发的暴躁,我可不敢把凝儿放在家里。”赵青岚说着,走进了脂粉铺。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我瞧瞧。”赵青岚说着在小几旁坐下来。
掌柜的命伙计把好的脂粉一盒盒地搬上来“贵人,您慢慢选。”
赵青岚拿起一盒打开来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勾了点在手臂上抹,边看边同她闲话。
“你听说了吗?保定侯府那位世子夫人发了好一阵疯,好些人都说中了邪了。见天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门窗都掩着,嚷嚷着有鬼追她,我看她是心里有鬼。”
可不是见了鬼了吗?陆青言轻轻地笑,见了她这只讨债鬼。嘴上却故作惊讶“是吗,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也不稀奇,大宅子里的阴私,谁又说得清呢?”
“这倒是。不过我不喜欢她那副嘴脸。做个继室,还嫁了自己的姐夫,不知道这里头有些什么龌龊呢。还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家公主呢。何况她有个那样子的娘,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赵青岚这个人性子直,喜欢和厌恶都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她这么说,可见是讨厌极了孟凉兮。
陆青言帮她选着脂粉“管她作甚,你不喜欢便远着呗。”靠近她指不定还惹一身骚呢。
赵青岚笑着点头,又嗅了手上的一瓶花膏,还是摇摇头“他们这儿的东西都不好,不如你做的那些好,我看着就不喜欢。不如你开个脂粉铺吧,我肯定次次光顾。”
陆青言摇头:“我是不想开胭脂铺,不过说到这个,我这儿倒是新做了一种如意霜,用在脸上效果好极了,你要不要试试?”
“那可太好了!”赵青岚兴奋得站起来,“我千盼万盼就盼着你的东西。都不用试,你的东西肯定是好的。你多做些,我那些姐妹们肯定也都想要。她们天天的都在为一张脸发愁。”
“别那么说,你自己先用着看吧,虽说我加了几味养颜的药进去,可万一要是不好用岂不让你的姐妹们跟你生嫌隙。”陆青言勾了勾凝儿的脸,又状似不经意问,“大兴的这些千金贵女们,包括宫里的娘娘公主,你觉着谁是手里最宽裕的?”
她就像闲谈一般,赵青岚也没多想,八卦似的道:“那可就得数容和公主了,公主殿下当年万千宠爱于一身,太后和陛下赐了多少金银珠宝,怕是那一座公主府都是用金银堆起来的。”
陆青言哦了一声,暗暗记在了心里。
从脂粉铺回去,陆青言便让红桃把如意霜送去了学士府。再稍稍歇了一觉,就该吃午饭了。
饭后她便来到城门口的茶棚里坐着,王大虎上次来信说今日该回京了。
天上太阳辣的烤着,街道两边摆着许多西瓜摊,卖瓜的大叔大大咧咧坐在地上,捏着草帽扇风,还是不停地流汗。
蝉鸣郁燥,更显得天空上那一轮红红的太阳多了几分热气。
陆青言大约身子寒气重,倒是不怕热,这样的天也少汗,只是人有些昏昏的不大舒服,大约是给闷的。
绿豆站在她旁边,拿团扇轻轻地给她打着风。
她撑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忽然觉得一旁吹来的风更大了,凉爽了许多。
疑惑地看过去,就对上了沈煜的一张笑脸。他眉目舒展着,眼尾微微向上弯起,眸光柔情似水。
“你怎么来了?”陆青言下意识直了身子,却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沈煜眼疾手快去扶,把手托在了她后腰上:“小心着些。”
夏衫单薄,他的手搁在腰际,透着一股蓬勃的逼人的热度。陆青言觉得全身都发烫了,也不知是天太热还是他手上的温度太高。
在他的注视下,她陡然觉得整个茶棚都逼仄了起来,有些不安,正要说些什么缓解,绿豆忽然叫道:“姑娘,他们到了!”
她忙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迎上前去。
沈煜把手收回,悄悄背在了身后,怔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挽香跑得比陆青言还快,捏了捏王小虎的脸视线就往两人后面去寻,却是落得满眼失望。
王大虎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嘿嘿笑着:“柳宇不能回来的,他现在是大人了,父母官呢,少不得他。”
“青言,让叔看看,都累瘦了。”王大虎满脸笑意地看陆青言,想捧她的脸,手抬起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我在家里待不住,想着你这里一个人,我能帮一点都是好的。”
“嗯,那就留下吧。”陆青言牵着王小虎的手往回走,“小虎该上学堂的,就在京里念书。”
“沈公子。”王大虎看沈煜默默地跟在一旁,由衷地道,“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青言了。”
他在的时候就见沈煜帮了不少忙,心里清楚得很,陆青言在京里许多事都是靠沈煜帮衬着的。
“应该的。”沈煜微微笑着,那只手依旧背在身后,手指轻轻地捻动着。
他瞧了陆青言一眼,陆青言没有对上,低头去跟王小虎叮嘱什么,避过了。
王大虎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虽然是粗人,却明白一个道理:但凡世间男子非亲非故能这么留在一个女子身边,尽心尽力地为她做一切事情,定是因为爱慕。
在绵山村的时候她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屋,他心里便有些不喜沈煜这个人,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败坏人家姑娘名声。现在倒有了些改观,这个青年为人处事方方面面都不错,难得的更是一心一意,堪为良配。
何况陆青言既无父母庇护,又无叔伯弟兄照拂,身边只有他一个大字不识的跛脚庄稼汉,说不定还是拖累,确实需要沈煜这么一个事事都能处理妥善的人帮着护着。
他想,他的年纪渐渐大了,确实该为陆青言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王大虎一天都没歇就去了醉千年,在他想来自己家的产业,总让别人管着也不是个事儿。
陆青言陪着王大虎一起去,其实她只是想见见定国公,她的这个不能相认的外公。
再见定国公,王大虎不禁吃惊。那个总是笑呵呵的人沉闷了许多,头发都白了大半,看起来苍老了十多岁。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他就老成这样了?
他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定国公看他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拍着王大虎的肩:“我是真的喜欢陆丫头这个酒馆,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一丝宁静。我是真的不舍得走啊,不过也该走了。我活了大半辈子,跟谁都不对付,自以为活得潇洒,到头来儿子养成了废物,女儿没有护住,什么都没有得到。真是不像话啊!”
王大虎听不太懂他的话,却能感受到他的伤痛,那种无法言说的悲哀如一层薄雾,笼罩着他。
光是听着他说那些话,都感到压抑的难受。
王大虎不会说什么道理,但他知道错了就改过来,就像他们种庄稼,被虫子咬了的,腐烂在地里的就不要了,重新种下去,好好打理还是能长出来的。
“没关系,错了坏了的就重新来过,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好的。”他说这话也并不是为了安慰定国公,只是他老实人一辈子都那么认为罢了。
定国公咧嘴笑了:“是啊,重新来过,一切还来得及。”
他笑着笑着便摇头,亏他一辈子自诩满腹经纶清高傲岸,还不如王大虎看得通透。
不过就算错了,现在改也改来得及。
他不会再让人伤害他家人一分一毫,那些已经存在的伤害他也会拼了自己的命一点一滴地讨回来!
“陆丫头,走了。”他挥挥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去。
夏日浓烈的阳光照在他头上身上,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霞,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身影。
陆青言忍不住追了上去,跨了几步又顿住脚,只在那儿凝凝地望着,痴痴地望着。
那是她的亲人,她为数不多的骨肉至亲!
可她却不能认。
沈煜走到她身边:“你想认回他吗?如果你想就认。”至于怎么认,办法总比困难多。
陆青言垂头,轻轻摇了摇:“不了,我是已死之人,何必为生者徒增烦恼?我这样看着他就好了。”
沈煜没说话,就站在那儿陪着她,陪她静静地凝望,直到定国公最后一点身影也消失在街巷尽头。
戎国使团就快入京了,街上每日巡防的禁卫军更多了起来。
张钰一大早就跑到墨居,说今天他生辰,要请陆青言吃饭。
这样的日子陆青言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谁知一上街就碰到了一个让她心情不美好的人。
远远的就听到了那人贱兮兮的声音:“嘿,小娘子长得真不错,爷看上你了,不如做我的十九房姨娘吧!”
陆青言抬眼一看,果然是苏贤那个混蛋。
他正拦着人家姑娘,勾着人家下巴调戏呢。
陆青言眼一沉,向张钰伸手:“扇子借我。”
张钰诧异地啊了一声,还是递了给她。
陆青言拿了扇子,几步上前,照着苏贤的头就打,啪啪啪十几下不带停的,又快又狠,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苏贤猝不及防,躲闪不及,抱着脑袋哇哇大叫:“谁打小爷我!”
“你姑奶奶!”陆青言一看扇子都打劈了,扔到路边,抬脚就踹,直踹到他躺地上打滚。
“张钰,拖上人跟我走。”张钰刚追上来,还想劝和两句,就见陆青言风一般转身,“生辰宴晚点补给你。”
既然又撞到她手上,那就是天意,她就非管不可了!
就算苏贤是摊烂泥,她也得给他扶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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