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离京之后,陆青言的生活与从前并没什么区别。宣王府上下都以她为尊,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可以干涉。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每次去店里战南都会派人跟着。墨居里的人也都全部转移到了王府,就连王大虎也住进了王府。
可以说生活很顺畅,一切都很舒服。只除了张钰偶尔过来闹腾一下。
因为陆青言的关系,战南对张钰的存在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过分就随他去。所以他隔三差五就过来蹭个饭,邀陆青言去玩。
有时候陆青言累了不愿意去,他就死缠烂打,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就要走了想让她陪着把京都逛一遍。
要走了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真的差不多把京都逛了一圈了他却还没走。
这一天,张钰大早上又来了,笑嘻嘻的拉着陆青言就走:“去城外的落梅山玩一玩吧。”
“小张公子,我们王妃还没用早膳,你等等。”挽香把人给拦回来。
陆青言也无奈:“这一大早你不累啊?昨天才爬完山今天又爬,我真的不想出城了,歇会儿吧。”
“我就要走了。”张钰又是一副委屈样。
“这话你都说多少次了?”陆青言都听腻了。
“这次是真的。”张钰声音低下来,重重地叹了一下。
陆青言侧头看他,似在想这话的真假。
“我也想多拖一会儿,可实在拖不了了。父王已经下最后通牒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了。
“好,我吃完陪你去。”陆青言道。
他立刻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爬山其实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欣赏一路的风景,走走聊聊。
这一次,张钰比以往沉闷很多,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陆青言回头瞧他,从他脸上看出几分难过。
“这么不想回去吗?”
“是,不想回去。”张钰在石头上坐下,“虽然我知道我能这么不管不顾地吃吃喝喝得益于我是燕赤的王子,这个身份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但是这个身份同样也是枷锁。父母把所有的期望都加诸在我身上,我得扛起守护一个国家的责任,我自认没有这个能力,我也自私得不想牺牲自己去奉献。我不想受到那么多限制,这样的我很坏对吧?”
陆青言想了想:“倒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些事都不能强求。不过你既然是这个身份,你没办法去改变,就只能努力让自己适应了。”
“是啊,我懂这个道理。我现在就在努力让自己适应,让自己接受。”张钰轻笑,带着几分不确定,“或许以后我会变成一个我不喜欢的自己,变得你不认识吧。”
“人总是在改变,在不断成熟的。”陆青言拍了拍他的肩,“不需要为这些感到难过,改变不一定都是不好的,对你而言只要坚守你自己的底线就可以。记住自己的心最重要。”
“嗯。”张钰把头点了又点,眼圈儿微微发红,转开头去看起伏的山峦,“幸好我还有你这么个朋友,能认识你真是我的幸运。”
陆青言摸了摸他的头,欣然地笑。
那天两个人玩到黄昏才回去,张钰舍不得离开,硬是要赖在王府。
战南给他安排了一个客房,可张钰不乐意,偏要待在陆青言院子里。这战南怎么允许,那可是他们家王妃啊。
可那人执拗起来谁也没奈何,战南气得差点让暗卫把他拖出去。陆青言出言阻止:“战管家,就让他在这儿吧。你放心,他有分寸的。”
战南再怎么能做主,毕竟陆青言说的话得听。他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多派了人在陆青言院子里守着,以防张钰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张钰缠着陆青言喝酒,喝到月上中天,喝得酩酊大醉,拉着陆青言的衣服磨她:“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守在凉亭外的阿五听了这话立刻对他怒目而视,要是他真敢做出什么举动一定把他丢到墙外去。
陆青言拽回了自己的衣服,淡淡笑道:“我说了的,我不会离开我的国家,我的亲人。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张钰呵呵地笑,眼里逼了点泪花出来,嘟囔道:“那你送我点东西做纪念吧?”
“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张钰往她头上一指:“你的发簪。”
“这个不行。”陆青言摸了摸,这小叶紫檀的木簪是沈煜送的。
张钰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盯着她看了许久,又道:“那你给我绣个香囊吧,绣我的名字,好不好?”
“我努力,看能不能赶上。”
得了她的应承,张钰终于心满意足地趴了下去。
陆青言忙令阿五等人把他带到厢房,折腾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陆青言紧赶慢赶总算在他离开的时候把香囊绣好了,送他出城的时候给了他。
今天的张钰和以往都不太一张,正正经经地束着发冠,当然那是做的发套,他头发还没那么长。身上穿着大袖的黑金长袍,其上云纹缭绕,看着颇有气势。
正儿八经的看起来也像那么点样子,陆青言拍了拍他:“你路上小心,有时间回来看我。”
张钰重重点头,张开双臂:“我能抱抱你吗?”
陆青言倒是真的不那么介意。可是他这句话说出之后,旁边的战南咳得仿佛个年迈的老头一般,阿五等人纷纷做出要拔剑的举动,就连挽香红桃几个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陆青言哭笑不得,想想还是算了。
“不早了,你赶紧出发吧。祝一路顺风。”
张钰再怎么不舍,也不得不走了,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马蹄阵阵,扬起一片轻烟。
陆青言目送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回城。
回去的路上竟然碰见了定国公还有苏贤。
“正好,还说要去府上找你,这就碰到了。”定国公一拉苏贤,“这小子真的长进了,跟我说要亲自感谢你呢。”
陆青言把目光落在苏贤身上,看起来有精神多了,皮肤比之前要白一点,穿着淡青色锦袍,也有了几分儒雅气质。
这是她的舅舅啊!
她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倒不用谢我,其实这都是沈……宣王的功劳,应该谢他。”
“夫妻一体,谢谁不是一样。”定国公爽朗地笑,“走,去醉千年喝一顿。”
陆青言自然乐意,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啊,她也想时时都能见到他们,可是没法相认,有这样的在一起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定国公只要有酒就什么都好,王大虎看他们三个人还特意炒了两个小菜。
吃了一会儿,定国公突然提议:“不如让贤儿认你做义妹吧?”
陆青言吓得筷子快掉了。
这要真认了义兄妹,这辈分可怎么算呀?
他想了想,举起酒杯对定国公道:“我倒是有个提议,我想认您做干外公,让我占个小辈,也能多得点宠爱。”
“好!”定国公大笑,“我也想要有你这么个外孙女。不过为什么不是干爷爷是干外公呢?”
他自己嘟囔一句。
陆青言没有搭话,转而去敬苏贤,认真地喊了一句:“舅舅!”
把苏贤惹了个大红脸,十分不好意思:“诶,我,我以后会照顾你的。”
他长进了人也变羞涩了,陆青言觉得有点可爱,扑哧笑了出来。
认过亲后,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定国公突然道:“过几天又有个熟人要回来,你又该高兴了。”
“谁?”陆青言疑问。
“柳宇啊,你还不知道?他业绩不错,陛下把他调回京了。”
“真的,那么快?”简直不敢相信。
“他表现挺不错的,而且陛下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新帝登基,总是需要培养一批自己的心腹的,那种没什么背景的又有能力的年轻人最适合了。这个定国公没有解释得太明白,对陆青言来说知道的太多并不好。
柳宇要回来,不仅陆青言,王大虎和王小虎也高兴坏了,尤其是王小虎,那真是日盼夜盼,终于在某一天清晨把柳宇盼回来了。
柳宇陆青言带人在城门口接他,看他牵着马逆着晨光慢慢走进来。他皮肤比以前黑了,人也长高了,看着干练了许多。
“我回来了!”柳宇说着在人群里一逡巡,看到了站在红桃身后的挽香,微笑着一点头。
挽香激动地抹了抹眼角的泪,也笑了。
“表妹这么久没见,你又长高了,挽香身体怎么样?”
看柳宇那不自在的模样,陆青言低低地笑。他那点心思当谁还不知道呢。
“挽香你过来。”她把人拽到前面来。
挽香脸都红了,说了一句还好又往她身后钻。
柳宇也不想吓到她,看到她好就行了。又对陆青言道:“表妹,听说你成亲了?”
“嗯,咱们小姐现在是王妃了!”绿豆兴奋道。
柳宇目露惊讶:“是哪位王爷?”
“宣王爷,我跟你说,你怎么都想不到,王爷就是沈煜,沈煜就是王爷!”绿豆夸张地大叫。
柳宇更是震惊:“居,居然是沈公子。天哪……那也挺好的,沈公子人好,有能力有担当,能照顾你。对了,我应该去拜见他吧?”
“不用了,他去边关了。你回去歇歇吧。”
柳宇是回京述职,沐浴了一番便进宫去见皇帝。
柳宇住在王府不方便,就还住在墨居。
不过他有空就往王府跑,每次来不是给挽香送药就是给送吃的。惹得陆青言都想把挽香送到墨居去了。
看来有必要得问问两个人的打算了,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干着。
一日,陆青言去买线,刚从店里出来就碰见了公主府的马车。
大约也瞧见了她,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撩开容和公主的脸露了出来,还有里面只露出一半的梁凌阳的头。
他死死地瞪着陆青言,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容和公主则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哟,这不是陆姑娘吗,不对,现在本公主应该改口叫皇婶了。皇婶要去哪儿,不如上来我送你去吧。”
“不必了!”陆青言怕自己控制不住,转身快步走了。
容和公主把帘子一放,哼笑一声:“她以为自己是谁呢,我那个皇叔才成亲没几天就走了,肯定是不喜欢她,估计是因为父皇的指婚不得不娶吧。”
“他喜欢她。”梁凌阳道。
“什么?”
“我说宣王喜欢她,而且很喜欢。”这一点梁凌阳可以肯定,宣王就是沈煜,沈煜对陆青言何止是喜欢啊,那简直是爱得不可自拔。
“你为什么这个表情,难不成你也喜欢她?”容和公主捏着他的脸,逼近他。
“当然不是,公主误会了。我恨不得她死呢。”梁凌阳冷笑。
“要她死这还不简单,我有一百种方法。”容和公主呵呵地笑,在梁凌阳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却又什么都不说了。只吩咐车夫快快赶车。
见到梁凌阳,陆青言心情糟糕透了,偏偏这个时候赤羽撞上门来烦她,便挨了她一顿骂。
“赤羽王子,你们戎国都和大兴开战了,你还能出来溜达吗?你都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反正我是个弃子,你们的皇帝就算杀了我他们也不会退兵的。我左右都是死,还不如现在玩得开心点。”赤羽随意地说着生死的事,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陆青言的气顿时就消了,这也是个可怜的人啊。
“那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的,来找我做什么呢?”
“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啊,到了如今估计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你一个了。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很无聊。”
“那你想说什么?”
“聊聊当初的事吧。”赤羽道,“当初我为什么绑了你,你应该很想知道吧。”
陆青言点头,她一直对此很好奇。
“去摘星楼吧。”赤羽伸手做请。
陆青言正要往前走,身侧一匹马飞奔而过。
“急报,急报,边关失守,宣王爷跌落山谷,下落不明。”
陆青言霍然转头,朝那匹马追过去。
“陆姑娘!”
“下次再说,我现在没时间。”
陆青言脚下不停,飞快地跑着,恨不得能把那送军报的人拦下来问上一问。
赤羽看她着急,知她心思,纵身上前便拦住了马匹马,把上面的小哥抓了下来送到陆青言面前:“你问。”
陆青言也顾不上什么合不合适,急急问:“你刚说宣王怎么了,他怎么了?”
“宣王爷受了重伤,被敌军首领打落山崖,如今生死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