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娘子自然也识得,如今在谢云锦身边伺候的嬷嬷,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
既然房嬷嬷都开口帮了谢云锦说话,她还是知趣的好。
不然若待会闹大了,只怕又要传到方氏耳中了。
范二娘子面上笑了笑,笑得风轻云淡,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方才都是我的不是,一时嘴快,多说了几句,还请谢三姑娘不要在意的好。”
范二娘子说着,躬身给谢云锦福了一礼,赔了不是,此事才算了结。
不过谢云锦可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她。
等着看吧!
谢云锦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过去,以免让那范二娘子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谢云锦望过去的时候,只见范大娘子突然抬起头来,朝着谢云锦这边看了过来,谢云锦在范大娘子的眼神中,只感受到了冰冷和黑暗。
眼前的范大娘子,似乎不像她那日见到过的范大娘子了。
待谢云锦细细瞧过一番之后,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范大娘子抬起头看过谢云锦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心中却暗道谢云锦,没成想,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如何会害得我如今这番模样?
谢云锦,走着瞧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范大娘子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声有些瘆人。
谢云锦又抬起头来,只见这回那范大娘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像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谢云锦不想理范家的两个姑娘,用过桌上的饭菜之后,谢云锦就出了寿安堂。
因着敞厅里的宴席未散,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几日还在说着话,不好得顾及了谢云锦,就先让谢云锦回了青萝院去。
罗氏瞧着谢云锦出了寿安堂,赶忙让文娘子跟着出去。
寿安堂的芜廊下,伺候的丫鬟已经燃起了油灯,又放下了廊下悬着的竹帘,整个芜廊被油灯照的明亮。
见姑娘走在廊下,文娘子出了敞厅,就迎了过去。
“姑娘,周乳娘已经回府来了!如今正在夫人的鸣鹤院里,等着给姑娘磕头谢恩呢。姑娘随着老奴一道去吧!”
文娘子是鸣鹤院的管事娘子,地位远在许娘子和孙娘子之上,帮罗氏管着鸣鹤院里的大事小事。
罗氏身边伺候的一众丫鬟,都是在文娘子手底下做事。
谢云锦跟着文娘子,去了鸣鹤院。
进了鸣鹤院的内堂,周乳娘见谢云锦进来,赶忙领着身边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给谢云锦磕了三个头。
“老奴多谢三姑娘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三姑娘那日放了老奴出去,又喊人用了马车,送老奴回庄子,只怕我们家元儿,早就去了西天见佛祖去了。三姑娘就是元儿的再生父母呀!”
听着周乳娘这么说,谢云锦心里也变得开心起来。
她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成功改变了周乳娘小儿子的命运。
让他没有就这样没了,而是继续活了下去。
周乳娘是打小就伺候她的乳母,她的小儿子病了,也就是自己的乳兄病了。
这让谢云锦怎么能不着急?
其实周乳娘回乡下庄子里的时候,周元已经病了几日,到了只有一口气的地步了。
所幸罗氏后来又喊了许娘子陪着长春仙洞的吴大夫,跟着一道去了。
吴大夫随身带着白鹿熊胆丸,兑水给周元服下之后,可算是把只有一口气的周元,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许娘子用自己独门的针灸术,渐渐消散了周元体内的寒气。
就这样,周元才能在三四日之内,病情有了好转。
“乳娘,锦娘是你自小带大的,若是日后家中再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来禀我,或是禀了夫人。”
谢云锦这么说着,周乳娘忙点了点头。
随后,周乳娘才把整件事情的原委,说给了谢云锦听。
“姑娘,自从孩子他爹不能下地之后,家中的几亩良田,都是由小叔家代为打理,原先每年的收成,小叔家都会折算了银子,给送过来。”
“但去年年底的时候,小叔家就以去年大旱,地里收成极少,就没给我们送过来银子。我的那点月例银子,全贴补了家中,也是不够用的。”
“我那男人,一年到头的药钱,就是上百两银子。所以元儿病了,他爹才一直拖着,没有请大夫回来瞧得。原以为睡上几日就能够好,没想到,睡了几日,元儿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周乳娘说着说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可算有姑娘帮着,不然元儿,元王就那样没了……”
谢云锦让文娘子搀起跪在地上的周乳娘,又喊了芸香,搬了绣凳过来,给周乳娘坐下。
打量了一眼周乳娘身旁的少年,肤色黝黑黝黑地,眼神有一些呆滞,似乎还有一些腼腆。
谢云锦不过朝着他看了一眼,那少年,就吓得低下头去。
“乳娘,他是?”
谢云锦指着周乳娘身旁坐着的黝黑少年问道。
听着谢云锦这么问,周乳娘忙回道。
“姑娘,他是我家大儿子,周全。今年已经十三了,可还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
“知道是姑娘喊来了大夫,救了元儿,全儿就非要跟着我一起来了府里,说是要给姑娘磕几个头,好报答了姑娘救了元儿的性命。”
周乳娘话罢,那少年马上就从绣凳上起身,走到了谢云锦面前,又跪了下来,给谢云锦磕了几个头。
“阿全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有姑娘请来了大夫,只怕我弟弟,早就没了。姑娘的大恩大德,阿全这辈子无以为报,还请姑娘再受我三个头。”
周全话音刚落,又“咚咚咚”地给谢云锦磕了三个头。
若是照着年纪,眼前的周全,似乎是还大她一岁。
没成想,竟如此懂事。
周乳娘男人是个下不了地的。
家中的几亩良田,又叫小叔子家占去了。
平时周乳娘在府里当差的时候,家中只有两个半大不大的少年,看着周乳娘的男人。
不如留一个人在家中看顾着周乳娘的男人。
再选一个入府来,在府里当差伺候,自己拿了银子养好自己,也好减少家中的负担。
文娘子不单管着鸣鹤院,还管着这府里的人事变动,谢云锦想要让周全进府来伺候,只怕还是要和文娘子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谢云锦拉着文娘子的手,就进了内堂商量。
片刻之后,谢云锦就先一步出来了。
“乳娘,不如你把阿全乳兄带在身边吧!留在府里伺候,你那家中,也能少了一笔开销。”
“姑娘,这怎么能行?姑娘,全儿什么也不会,让他进府里来伺候,让他去干什么呀?不如把他留在乡下的庄子,照顾那几亩良田吧!”
周乳娘说着,紧接着又道。
“不瞒姑娘,其实老奴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了,我那男人虽病着,下不了地,但一日三餐,总还是能自己解决的。我打算让全儿留在庄子里,照顾几亩田,元儿年纪还小,帮着旁人去做些零散的活计也成。”
方才谢云锦打量了周全一番,瞧着他的面相,虽内敛腼腆,但却是少见的贵人面相。
若是经过一番调教培养,绝非池中之鱼。
谢怀之今年升了杭州知州,再过一两年,就该到了东京城里去了。
谢老夫人已经和荣安侯府的人商量好了,待谢怀之升了知州之后,谢老夫人和荣安侯府,会把谢怀之,调入京中的。
到了那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
如今知晓交代下去,好生教着培养着。
不怕周全不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做为。
谢怀之走了侯府的路子,调入京里的事情,谢云锦还是那日夜里,听阿爹和祖母,在书房里说的。
此事假不了。
恐怕连罗氏也不曾知晓此事。
谢云锦一番想罢,还是想着再劝周乳娘几句。
“乳娘,乳兄瞧着,往后是有大做为的人,若是就这样让乳兄在乡下的田庄里,打理几亩良田的话,只怕是屈才了。要不还是把乳兄留在府里吧!”
“我和文娘子已经商量好了,前院伺候的王进善家的,她们家在城里,有一个绸缎庄,不如先让乳兄,去绸缎庄里,做几年学徒,跟着掌柜,也能学几分本事。”
谢云锦看出了周乳娘面上的犹豫。
“乳娘,锦娘是你一手带大的,乳兄也自然是我的兄长,你就听锦娘一句吧!”
见谢云锦如此亲切地说,周乳娘的面上,总算有了几分动容。
吩咐了文娘子,先带着周乳娘下去休息,又让文娘子给周全,在前院安排了住处。
因着周全要去了城里王进善家的绸缎庄做学徒,所以谢云锦还要嘱咐了王进善家的媳妇子过来,让她先去绸缎庄里,打点好一切,再过来接了周全过去。
半盏茶的功夫,文娘子就把王进善家的媳妇子请了过来。
王进善是谢老夫人的陪房,跟着谢老夫人从荣安侯府陪嫁过来的。
王进善家的,单名一个秦,府里都叫她秦婆子。
秦婆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谢老夫人原先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彩环,搬出府外去住了。
二儿子娶了房嬷嬷的侄女,房倩,住在前院的一排大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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