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开我……”他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沙哑得令人心疼。
“我不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的。”
“别离开我……”他再次重复了一句,甚至还将围着她腰的手收紧,似乎想要抓住面前唯一的温暖。
“不离开不离开……你赶我走我都不离开。”
图曼和红袖端着药和热粥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却感觉一点也嘲笑不起来。
多么强大而又冷酷的安王啊,如今却被人逼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迫切地需要一丝丝的温暖来抚平他内心的创伤。
“药来了,让他先吃点热粥再喝。”图曼第一次如此温柔的讲话。
红袖看着场景不作声,他也是听到满京都的议论之后,才知道原来宗清夜一直藏着老安王的尸身。
他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是什么,不过即便是元家被满门抄斩,也没有被人拉出来再毁尸一次。
而这样的羞辱和警告无疑是想给人致命一击,做这件事的人要的不光是他们知难而退,更多的还是杀人诛心。
第一次,红袖觉得他和自己很像,背负着满身的创伤在行走,却又不得不一次次沉浸在家人的悲哀之中。
“宗清夜……”他走过来弯下腰轻声说道“你还有我们。”
章沫凡抬眼看了看红袖,突然明白了他说这句话的意义,跟着点点头“没错,你还有我们。”
好不容易哄着他吃了点东西喝完药,老太妃也终于从紧闭的屋子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外看了看,似乎无法做出决定。
而宗清夜也恢复了许多,只是一直拉着章沫凡的手不肯松开,所以老太妃犹豫了许久,只能是主动走了进来。
“清夜怎么样了?”她看着床边的章沫凡问道。
“身子还得好好养几日。”
可心灵创伤就不知道要养多久了。
“这孩子……”老太妃坐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宗清夜的手臂“他们早已经离开了,我们要接受这个现实。”
宗清夜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外面,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跟我出来一下。”老太妃看了看章沫凡,然后抬步走了出去。
“清夜,我和祖母出去说会儿话,你先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她软言哄着,拉着自己的手才终于放开。
披上披风她跟了出去,见老太妃站在院子里看着树上的积雪,似乎也是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可是相比屋里的那个,她似乎要坚强多了,也许是早已经接受了亲人离去的事实,也许是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祖母……”
“那边的事都安置好了吧?”
“是,已经都让影子处理好了,虽然被破坏得很严重,但好歹还留了些东西。”
老太妃转过身来看着她“你会通灵,自然是知道他们早已不在这里了对吧?”
“嗯……”章沫凡点了点头,虽然还没能消化季燃说的物化人类思想这一说法,可在心里早已经认同“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往生,许是心无遗憾吧。”
“心无遗憾……走了的人倒是洒脱,留下的人却满含着痛苦。”
她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有的人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的创伤,而宗清夜亦是如此。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温暖,还有那种不可逝去的支持和陪伴,才能打开他的心。
可偏偏这次的事做得这么决绝,甚至还在京都各处散布他藏匿尸体这一说,各种流言蜚语精彩纷呈,却没有一种是真的在体谅他。
不需要多思考,这件事肯定就是长公主做的,她趁着苏亦邪来的契机,直接就干了这件事,想来也是蓄谋已久。
“孩子,清夜很重视你,希望你能不计这些流言留在他身边。”
“祖母放心,我先于流言蜚语之前认识他,自然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不过这老太妃的口气,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大对劲啊?
她这又是想要做什么?
“要想除掉长公主,必先除去苏公公。”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装作只是个每日都只懂喝茶睡觉的老人。
不过要除苏亦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他的功力有多深还尚未可知,单单就说他的身份地位,就不是寻常人能够企及的。
苏亦邪不肯联手,可是他的善良又让章沫凡没办法去逼迫他,看来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比如,枢密院。
长公主能掌握部分枢密院的势力,那如果挑拨这部分和属于皇帝敌对,借刀杀人也就指日可待。
此时,门房匆匆跑了进来“陛下有旨,请王爷王妃进宫赴宴。”
明明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叫他们去吃饭?这皇帝做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人。
他是觉得以这种方式折磨人很有快感吗?
老太妃看了一眼章沫凡“清夜这个样子怕是……”
“无碍。”此刻宗清夜慢慢地走了出来,他虽然还有些虚弱,可总算是恢复了些精气神“去回禀陛下,稍后我便进宫。”
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去,那章沫凡就不得不去了,怎么可能让她独自进去面临这种风险?
“你慢点……”章沫凡跑到他身旁扶着他“别勉强着去,大不了我进宫就是,他们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老太妃突然笑了一下“打起精神来,好好保护你的王妃。”
章沫凡进宫没几次,收拾打扮也算妥帖,可也没有穿过正统的服饰,都是符合规矩就行了。
可这次她却选了一套盛装,王妃规制的暗紫色锦袍,赤金打造的凤冠,甚至连耳饰都格外的庄重。
既然人家想看笑话,她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自然是要华丽登场。
等宗清夜也收拾好出来,她这才发现这几日他真的瘦了很多,特别是头发梳起来之后,那张脸更“楚楚动人”了。
这位阳光少年现在怎么有一种凌虐的美感?难道美人儿都是虐出来的吗?
扶着他上了马车,他们慢慢地朝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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