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那个女的满脸微笑的问“大姐你好,你们是哪个厂里的工人呀?”
这个年代的工人都很有优越感,被问及很乐意回答。果然那个女的骄傲的一笑,撩撩头发说“如愿纺织厂。”
王胜春做出特别崇拜的语气说“呀,姐姐是如愿纺织厂的女工呀,听说工资是全县最高的,真令人羡慕呵呵。”
那女的嘻嘻一笑说“你知道的还真多。”
好了,她知道如愿纺织厂有一百多号工人,而且工人工资都很高。
这不是她瞎打听,是她为将来卖蒜黄做准备,她可以去大工厂的食堂推销蒜黄呀。
“面来了!”老板娘欢快的喊着。
王胜春一看嗬了一声这面碗可真大,分量真足,那面拉的细细的,窝在碗里跟银丝似的,面上盖着几片厚厚的牛肉,牛肉上面撒着一层碧绿的芫荽,汤里泛着点点油花,阵阵香气顺着碗沿直往鼻子里冲。
王胜春就用筷子指着那碧绿的芫荽段问“老板娘,这冬天的哪来的芫荽呀,嗯,味道真鲜呀。”
老板娘一听被夸高兴的脸红扑扑的,笑着说“这芫荽是我家自己种的,怕冻了就用厚塑料布蒙着,所以才有得芫荽吃哈哈哈。”
“嗬,老板娘真是做生意的奇才,这么聪明,能想起给芫荽保鲜的办法。”
王胜春巧嘴八哥似的夸了她几句,把老板娘高兴的又给她分享了几个芫荽在冬天的保养诀窍。
王胜春暗暗想这算是最早的蔬菜大棚雏形了吧。
“噗拉噗拉……”
她被王胜夏饕餮的往嘴里吸面条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王胜春不得不提醒她“烫,慢点吃。”
王娟子看着这碗牛肉拉面也是馋的两眼放光,刚拿起筷子挑几绺往嘴里送,忽然停在了嘴边,小声嘀咕“不知道你娘领着几个孩子吃什么呢?”
王胜春知道她是想起儿子了,自己舍不得吃好的,就小声数落她“姑,你出来了就别管家里了,我娘还能让小豆豆饿着呀。”
王娟子忙解释她不是怕小豆豆饿着,只是想把这碗牛肉拉面给他打包带着。
王胜春差点气笑了,呵斥她“姑,你也太没出息了,一碗面条还带回家去,那今天你不回去,还让一碗面条过夜?”
王娟子想想也是,就窘迫的笑笑,挑起面条贪婪的吃起来。
在王胜春跟姑说话这当口,王胜夏已经呼噜呼噜吃光了那一大碗面,然后把汤也喝完了。明显是意犹未尽呐!
王胜春对老板娘轻声说“大姐,再来一碗。”
她的话招来一旁吃面的人观看,王胜夏被看的有些窘了,绷紧了红扑扑的大脸。王胜春忙跟她说“我一碗不够吃的,两碗吃不完,咱俩吃一碗吧。”
老板娘很会来事,就跟着说“可不是,这一碗有点少,两碗又吃不了,俩人吃正好呵呵。”
王胜夏才咧嘴憨憨的笑了。
王胜春提议“老板娘,你可以改一下规矩,定一个大碗小碗,饭量大的吃大碗,饭小的吃小碗。”
老板跟老板娘听了对视一眼,然后一齐说“吔,好主意呀!”
说着话,又一碗香喷喷的拉面来了,王胜春微笑提醒妹妹“老二,吃呀。”
王胜夏看看两边大姐跟姑都没吃完,就不客气了,抱住碗噗拉噗拉吃了起来。
三人都吃的饱饱的,身上也热乎乎的了,王胜春一抿头上的汗,问老板娘“四碗面多少钱!”
“四碗面块呵呵。”老板娘用围裙擦着手等接钱。
“才块钱一碗呀!”王胜春脱口而出。
在后世,这样的一碗面得块钱。
“还便宜呀,一碗面条块钱,在家块钱的面条一家人能吃几顿呢。”王大云小声数落她。
王胜春觉出自己说错话了,就笑笑说“不是说大姐的面太好吃嘛。”
这话把拉面哥两口子听的更高兴了,直说等她们下回来吃多给她们放一片牛肉。王胜春笑嘻嘻的说“牛肉就不用多放了,有成本在这不是。我问大哥大姐一个事不知道你们清楚不。”
拉面哥两口子都笑容满面的问“什么事呀,你问。”
王胜春问“大哥大姐知道县里的菜市场在哪不?”
拉面哥哈哈一笑说“知道知道,我们天天去那买菜,哎,你看,不远,就在那个位置。”
他用沾满面粉的手往南边方向一指。
王胜春高兴了,就接着问“那大哥对菜市场的情况该了解了,菜市场卖的菜品全吗?买菜的多么?”
拉面哥哈哈一笑说“菜市场全县就那一个,买菜的能不多吗,买菜的也多,除了萝卜白菜土豆豆芽外还有卖肉的,买干鱼干虾的,买木耳粉丝的,可全了。人家城里人月月拿工资,也舍得吃,那买菜的都忙不过来……”
王胜春越听越高兴。
三人出了拉面摊,王胜春就提议去菜市场看看,到那一看果然如拉面哥说的,哪个菜摊前围满了买菜的人,有的菜摊还排队。
王胜春又问问菜价,发现萝卜白菜可比家里集市上贵好几倍,当然,这个年代,城里市场上的蔬菜也很单调,就是冬天能储藏的几样菜。
她越看越激动,她如果种成了蒜黄,销路根本就不成问题。这样一想,恨不得不装病了,干脆回家跟魏丰年商量种蒜黄得了。
但是眼下还得回去装病是正经,指望着从崔家敲一笔钱做本钱呐。
姑侄三人满意而归,回到医院她们的专属病房里,都脱了鞋舒服的倒在了床上,可是屋里顿时弥漫了臭袜子味。王娟子本能的要出去打水洗脚,王胜春支使王胜夏出去打水,她跟姑就坐在床沿等着打水来。
王胜夏麻利的打来了开水,又用带来的脸盆接了小半盆凉水端来,用热水兑兑,俩人一起让姑先洗。
跟自己侄女就不客气了,王娟子就脱了补着补丁的袜子伸进水里。王胜春看到,姑的脚上满是冻疮。
她心疼的蹲到地上,捧起姑的脚问“姑,疼不疼?”
王娟子摇头苦笑“不疼,习惯了。”
王胜春跟王胜夏说“你去找个大夫问问,让她开一支治冻疮的药膏来。”
王胜夏飞快的去了。
王胜春就蹲下用手轻轻的给姑洗脚。王娟子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这么开心,干黄的脸也泛起红润了,其实她长的不丑。她一脸舒服的说“还是娘家侄女好呀,姑嫁到胡家这么多年,就没这么舒心过一会……”
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
王胜春等她说完,看着她问“姑,我问你,你喜欢过胡水利吗?”
王娟子冷笑一声,摇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跟你爹的婚事都是你爷做主,当时我也不知道你爷看中胡水利哪一点,就硬把我们的事定了。唉!”
王胜春说“既然这样,又没感情,他又对你这么坏,你跟他离婚还犹豫什么呀?怕什么呀?人家的眼光就那么重要吗?”
一连三问把王娟子问的哑口无言了。
王胜春捧起姑的脸,说“姑,其实你还年轻,来岁,长的也不丑,以后不愁遇不到好男人,就是遇不到男人,咱也不会饿死呀。”
王娟子泣不成声的说“闺女呀,姑不怕饿死,姑怕人的嘴呀,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呐,我怕我离了婚在咱村待不住啊……”
王胜春明白姑的恐惧,那是对未来一种不可知恐惧,那种恐惧就像身子往无底的深渊坠下去、坠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坠到哪里……
这种感觉,她上辈子体会到过,也是她致死不肯离开苏华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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