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在等天亮。
天亮以后突厥人就将无所遁形,他们不能再借着黑夜的遮掩攻其不备,那时云州城的十万大军就占优势了。
突厥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攻城的速度愈发猛烈起来,势有要在天亮前攻破城防的架势。
被当成活靶子给人打的滋味并不好受,陈尧也知道。
但是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陈尧又砍翻一个爬上来的突厥人,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陈尧低头,掌心中赫然多出一张纸条。
……
达西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城墙上的齐军会突然熄灭所有的火把,也同样将自己置身于了黑暗之中。
没有月亮,不能视物,草原上只有风在呼啸着吹过。
达西并不担心,甚至还有些想笑。
陈尧一定是脑子进水,才会想到以这种办法对抗他们的攻城。
以为将火熄灭了就能不再做活靶子了么?
达西也止住了放箭,命手下们抓紧时间快速爬到城墙上去。
借着黑夜的掩护,现在是突破城防的最好时机。
突厥的士兵们在黑暗中快速前进。
巨大的城墙下吊满了一个个正向上攀爬的突厥士兵,好似一只只被穿起的蚂蚱。
城墙上一片漆黑。
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天空。
继而是更多凄厉的喊声。
达西远远的能看到正有人不断自城头坠下。
足足等了一刻钟,他才收到了消息齐军正在城头向下泼热油。
达西冷哼一声,下令手下士兵准备撞城门。
然而就在一群人冲到城门下时,那座坚固的城门却自动打开了。
从里面冲出来的一队队士兵皆手持着火把,纷纷将火把向突厥人掷去。
刚刚被泼了热油的地面瞬间燃起火光,大火在风的催动下很快蔓延开来,烧的冲在最前面的突厥士兵吱哇乱叫。
这时城墙上又开始向下泼起热油来,还有士兵们忙着张弓搭箭,不一会儿,一道道带火的流矢就如同流星般绚烂划过夜空,落在了原本藏在黑暗中的突厥人之间。
火光炸裂在地面上,比炸在天空中还要缤纷。
齐军的战车也随之驶出来,像一颗巨大的炮弹般横冲直撞进了突厥人的大军中。
战车的威力不是突厥士兵们的勇猛就能抵挡的。
除了它强有力的冲撞外,站在上面的齐兵也同时在不断向下泼洒着热油。
这样几个战车转了几圈后,很快向城里退去。
而突厥人要面对的,则是新一波的火矢。
这一回突厥人反倒成了靶子,一个人身上燃起火,同样可以照亮周围的人。
地上洒满了热油,他们甚至不能依靠打滚来扑灭身上燃起的火。
眼看着自己的军队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达西又惊又怒,而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缓缓升起了一道黎明的曙光,达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好下令撤军,停止了继续攻城。
城墙上的士兵们看到突厥人仓皇撤退,纷纷高声呐喊起来。
响声震天。
但是陈尧并没有下令去追。
这一次夜间攻城,齐军的损失也很重,若不是那张纸条上的计策,只怕伤亡会更惨烈。
陈尧将城墙上的事交给崔洪度和几个首领,自己则走下城墙向城中总管府赶去。
总管府大门紧闭,他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人来应。
“郡王呢?”陈尧问。
“郡王半夜起来见到攻城,本想去城头一起抗敌,后来不知为何又转变了想法,去军营看望伤者去了。”
陈尧转身向军营方向赶去。
……
此时的李容牧正跟在定智身后,定智在前帮那些伤者治伤,李容牧则跟在后面做一些简单的包扎工作。
他贵为郡王,屈尊降贵的做这种事让很多士兵都不太适应,但李容牧似乎很安心,也没了一开始的恐惧和担忧。
很多事情远看上去很恐怖很难以接受,但是如果走进去也变成其中的参与者的话,心里反而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李容牧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擅长玩弄权术,也不擅长领兵作战,但是他却是直到今天才发现,或许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只是找错了位置。
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但是他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医者。
李容牧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抗拒学医了。
陈尧走进来的时候,李容牧还在忙碌着。
直到陈尧走近,行礼表示感谢的时候,他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陈尧这是何意。
陈尧也有些疑惑,“难道不是殿下遣人献计给臣的吗?”
李容牧立即反应过来,赶忙嗯了一声,点头承认,“是啊,是我派人去的。”
陈尧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营帐里的人,没等开口,就见一个小身影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竹筐,里面盛满了布,垂着头,吞吞吐吐道,“对、对不起……我、慢、慢了……”
李容牧皱眉道,“还不快拿过来?”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多抱怨了两句,“智大师如此天人,怎么会收你这样一个徒弟。”
小沙弥忙一溜烟窜了过去,跪在地上,帮着李容牧一起给伤者包扎。
陈尧看了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有士兵们来来回回,他拉住一个军医问,“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军医道,“三个时辰前就来了。”
也就是突厥刚开始攻城不久。
陈尧又问,“那个小和尚呢?”
军医一头雾水,“小和尚?将军是在说智大师吗?”
陈尧道,“就是适才进去那个小和尚。”
军医恍然大悟,“他是半个时辰前才来的,说之前是去药铺买药去了。”
军医似乎很开心,“智大师真是神医啊,有他一人可顶我们五六个人,此等医术,只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陈尧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身走出了军营。
他现下还有许多善后工作要处理,目前看起来这个智大师和那个小沙弥似乎并无恶意,那么这件事或许可以先暂且放一放再说。
陈尧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阳光划破夜空,正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