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夜色撩人,邵家村中黑灯瞎火,唯有如雷的鼾声在村中随风飘荡,经久不息。
听着那如雷的鼾声,邵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也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直到困得不行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砰砰……砰砰……”
可是,他睡得正香,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过来,随即便听得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斌哥……斌哥……走了……”
听得那个声音,邵斌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翻身下了床,疾步奔向了门口,“二娃,开拔了?”
说着,他便猛地拉开了房门,就见黑瘦的邵二娃拖着根人多高的哨棒站在门外。
邵二娃见他开了门,连忙转身便走,“都子时了,你快点!山哥他们已经开拔了,走野猪岭绕过去,俺和你还有昌哥一路,走青阳桥过去……”
邵斌连忙从门后拖出一根儿臂粗的哨棒追了上去,“他们咋还兵分两路呢?”
二娃脚步一顿,回头望来,黑瘦的小脸上一片肃然之色,“山哥交代了,不该问的千万别问,只要把大军带到青阳桥就原路返回,千万不可逗留!”
被二娃一通教训,邵斌明显有些不服,“俺就是替他们担心,俺可是听人说了,前天从青阳桥过去的汉军可有一万多人马,他们撑死了也就万把人还敢分兵……”
见他振振有词,二娃干脆扭头便走,“你又不是将军,懂咋打仗!”
邵斌被二娃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只得闭上了嘴,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却在暗暗发着狠等打完了这仗,俺就让山哥引荐引荐投军去,到时候就当个将军来给你二娃看看!
很快,两人便到了村外,便见月光下人影幢幢,寒光闪烁,脚步声、铠甲摩擦声响成一片,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只让人心底发寒。
就在两人发呆之时,一个身材高瘦的将领策马走了过来,神情温和,“你们和邵昌一起的吧?”
两人连忙点头,神情拘谨,“对……将军,昌哥呢?”
那将领微微一笑,“邵昌已经跟着前队出发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说着,他冲身后招了招手,又有两骑过来。
那两骑过来之后,他继续介绍着,“这是前队的斥候,会带着你们赶上前队……快上马吧!”
他话音刚落,那两个斥候便冲他们伸出手来,“上来!”
两人愣愣地伸出手去,随即便被拉上了马背,然后便只听得风声在耳畔呼呼直响,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奔到村外的小溪边了,而前面还是望不到头的军队,无数都被兵甲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望着如此景象,邵斌不禁豪情顿生,也顾不得扑面的疾风,张嘴便问,“将军……你看俺能参军不?”
那斥候微微一愣,忍俊不禁,“俺可不是什么将军,不过,你真想参军,俺倒是可以帮你问问司徒去!”
自从李汗青在军中设立了司徒,招兵的权限便归了司徒。
一听这话,邵斌顿时大喜过望,“那你帮俺问问,俺早就想参军了,可是山哥总说俺还小,俺都满十七了,哪里小了?”
那斥候呵呵一笑,“确实不小了,俺们大帅今年也才十七八岁呢!”
邵斌听得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吗?”
那斥候点了点头,言语中满是崇敬之意,“俺们大帅可是少年英雄,虽然只有十七岁,却悍勇无敌,用兵如神……”
邵斌却好似有些不服气地打断了他,“可是,你家大帅为何要分兵呢?前日过去的汉军可不少,你们聚在一起杀过去不是更有胜算吗?”
那斥候一愣,不禁哈哈大笑,“打仗可不像你们打架!看着吧,俺们今晚肯定能赢!”
说罢,他猛地一夹马腹,斗志昂扬,“驾!”
月已西斜,李汗青所部兵分两路他带着亲卫营和彭字营一路向北,走野猪林绕到涅水东岸,然后南下;行字营和夏字营一路向南,从青阳桥渡河……当然,震字营还是如昨夜那般配置到了各营。
既然昨夜已经将手雷拿出来用过了,他也就没准备再藏着掖着了!
月渐沉,李汗青率部一路急行,约莫赶了一个多时辰,一骑自前方匆匆而返,“大帅,前面已经到了折柳亭,距离涅阳已不足五里地!”
李汗青点了点头,“好,让前面的兄弟们继续往前摸,注意……若遇汉军岗哨绝不可轻举妄动!”
那斥候连忙领命而去,李汗青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圆月,又扭头一望跟在身侧的周武,“传我帅令就地休整……”
看那圆月约莫也刚到寅时,时间还很充裕,彭字营和震子营一路急行也需要休整,得了命令,各部就地休整起来。
不多时,又有一骑匆匆而返,“大帅,城西有一座汉军大营,兄弟们摸到了距离大营一里处,并未发现岗哨……”
他话音未落,又有一骑匆匆而来,马上的斥候神色激动,“大帅,城东有座汉军大营,营外一里外并无岗哨……”
闻言,李汗青顿时精神一振,“好,让前面的兄弟先回来休整……”
他这实没有想到汉军竟会如此大意,两座汉军大营外竟然都没有岗哨,看来,皇甫嵩没有将前夜育阳城外之事通报给围攻涅阳的汉军啊!
这当然是他想岔了首先,育阳城中主帅并不是皇甫嵩,而是张温;其次,张温不仅将前夜育阳城外之事通报了围攻涅阳的汉军,还特意增加了涅阳城东北方向官道上的斥候,而且,涅阳城东的交州军还在东面十余里处的一座矮岭下驻扎了一队骑兵。
只是,不论是张温还是围攻涅阳城的汉军将领都没有想到他会自卧龙岗翻山越岭潜行而来。
就在他隐于涅阳城北十里处虎视眈眈之时,涅阳城东西两座汉军大营里火光点点,一片安宁祥和,而城南荆州军大营一队队巡逻军士在营中游弋着,各处要害尽皆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和交州军与益州军不同,荆州军曾在涅阳吃过亏,此次卷土重来,哪里还敢再有丝毫的大意!
不过,虽然营中戒备森严,风平浪静,但徐璆睡着睡着还是猛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梦到了何等恐怖的景象,猛地翻身坐起,一张白皙的脸庞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呼哧……呼哧……”
他弓着身子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神色稍微安稳了一些,却连忙抬头冲帐外问了一句,“何时了?”
帐外卫兵连忙答了一句,“回大人,刚过了寅时三刻……”
听到回答,徐璆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便又躺了下去,喃喃地嘟囔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东面还有扬州军,李汗青便是插翅飞不过来,我怎会做那等梦?”
嘟囔完,他便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泛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古语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诚不欺我啊!
“轰……”
只是,他嘴角那抹自嘲的笑意尚未消散,便听到外面陡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轰轰……轰隆隆……”
不待他反应过来,随即又是一阵振聋发聩的巨响,直震得地动山摇。
巨响声中,他如遭蝎蛰,腾地一下跳下了床,鞋都没顾得穿便直奔帐外去了,“怎么回事?可是李汗青来劫营了?”
说话间,他已赤着脚冲到了帐外,一众卫兵被那巨响声惊到,倒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样,一个卫兵连忙回禀,“回大人,那响动好像是从城西传来的……”
那卫兵话音未落,值夜的将领已经飞奔而来,神色惶急,“报……城西益州军遭到突袭,请大人决断!”
其实,不用他汇报,冷静下来的徐璆已经听到了城西那震天响的厮杀声,只是,他的神色却有些犹豫。
正在此时,几员听到动静的将领也纷纷赶了过来,秦颉一马当先,神情急迫,“大人,城西杀声震天,想是益州军遭到了突袭,还请速速发兵……”
“不!”
秦颉话音未落,徐璆却突然一声大叫,“都别动,来的是李汗青!”
他自然不知道来到底是不是李汗青,只是,此情此景却与刚刚那场噩梦中的情形何其相似啊!
只是,他此言一出,众将尽皆满脸惊愕之色。
秦颉怔了怔,顿时急了,“大人,友军遇袭,我等岂可坐视!我三支大军将近三万人马,便是李汗青来了又能如何……”
只是,他话音未落,徐璆又似一声大叫,“传我将令各部严守营寨,不许妄动!”
众将顿时傻了眼,却也只得不甘地领命,“是……”
秦颉却怒了,“岂可如此……岂可如此……大人,只怕你是魔怔了吧?”
徐璆浑身一震,老脸通红,却只是一拂衣袖,转身便回了营帐。
见状,秦颉气得直跳脚,“岂可如此……岂可如此……气煞人也!”
他本是南阳太守,堂堂的两千石封疆大吏,论品秩高了徐璆何止一阶,奈何,徐璆已经升为了荆州牧,还真能将他压得死死的。
见秦颉暴怒,众将连忙相劝,“大人息怒,益州军万余步骑,又兼有营垒之固,便真是李汗青率部袭营,也不能轻易得手……”
他们话还没有说完,徐璆便穿好鞋出来了,一望怒意未消的秦颉,一脸诚挚之色,“初起息怒,非是本官怯懦畏战,上次涅阳之败犹在昨日,安知李汗青不会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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