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阳城中皇甫嵩来了,吕布也来了。
吕布是带着满心的战意来的,他要击败李汗青,扬名天下!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何也?
读书人学的是儒家,将究一个温良恭让,很少有人会自诩文采天下第一。
而武人崇尚勇武,大多敢拼敢闯,敢杀敢争!
吕布出身寒门,正因为骁勇才得了张杨的赏识,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便一路高升当上了骑兵校尉。
但,一个骑兵校尉岂能让他吕奉先满足!
古语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他吕奉先骁勇之名响彻并州,岂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就能匹配的?
丈夫生于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眼下锋芒正盛的李汗青就是一块现成的踏脚石,只要当众击杀了李汗青那厮,他吕奉先之名必然震动天下!
便是那厮能单枪匹马挑千军又如何,他吕奉又岂能差了?
此来,吕布战意昂然,而带着将近八万步骑的皇甫嵩却不敢有丝毫大意,进至涅阳东郊时天色尚早,他却下令全军去涅阳城下安营扎寨了。
在他看来,李汗青那厮就是个又横又楞又不要命的疯子,断断不能给那厮丝毫可乘之机,否则,那厮定会不顾死活地扑过来死咬不放!
夕阳尚未落山,涅阳城四门大开,城中炊烟袅袅,一片安宁祥和,好像在他们心中……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没有丝毫干系一般。
皇甫嵩带着一众将佐自洞开的东门而入,眼见城中这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不禁愣了愣。
虽然已经听朱儁说起过雉县的景象,也听傅燮汇报过进入育阳城时的景象,但此刻亲眼见到涅阳城中这安宁祥和的景象时,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当初他反攻西鄂和宛城时,看到的可是只有满城的残垣断壁和累累尸骸!
同是黄巾贼寇,张曼成在时与李汗青掌权时怎地竟有这般天壤之别!
与此同时,城外各部正在已经划分好的区域建立着营垒。
东北角一处尚未开建的营垒前,刘备驻马而立,也正怔怔地遥望着城中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忍不住一声轻叹,“卿本仁义,奈何为贼!”
闻言,一旁正准备翻身下马的张飞不禁微微一愣,“二哥,大哥是在说……李汗青那厮?”
关羽已经下了马,闻言也是一愣,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厮确实与冀州贼首不同,但贼寇便是贼寇,终归也只是一介不忠不义之徒!”
他声音不大,但刘备却好似听到了,突然回过头来,嘴角却带着一丝苦笑,“云长此言差矣!李汗青能做到这一步,不管朝廷如何看待他、我等如何看待他,在百姓心中,他都是仁义之人!”
说着,他一声轻叹,“此人绝非易于之人呐!”
张飞大手一摆,意气风发,“大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管他易不易于,都须得先问问某家的长矛!”
关羽虽未说话,但一双丹凤眼微微一眯,一缕寒芒乍现。
很显然,眼下汉军阵中群雄齐聚,准备与李汗青一较长短的绝非只有九原吕奉先一人!
但此时的李汗青却正在灶房里忙碌,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条鲜鱼,正在烧着一道糖醋鱼。
浓稠的酱汁在铁锅里咕噜,香气四溢,小姑娘张宁凑在锅边紧紧地盯着锅中正在咕噜的浓稠酱汁,一副垂涎欲滴的馋相。
见她那副馋相,李汗青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饿了吧,马上就能出锅了。”
小姑娘顿时小脸一红,连忙为自己找了个蹩足的借口,“魅娘不饿,只是觉得铁锅……烧鱼真好!”
说着,她连忙又补了一句,“汗青哥哥,秦娥姐姐说这铁锅是你教人打制的,你真厉害!”
拍了一记马屁,小姑娘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虽然还有点红,却已经笑容灿烂了。
李汗青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一副很受用的模样,随即抄一旁的大陶盘,一颠手中的锅铲,便将煨在酱汁里的那条大鲤鱼铲进了盘中,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直如行云流水,尺余长炖得酥烂的大鲤鱼轻轻落入盘中,没有丝毫破损。
“大帅,”
正在此时,王顺匆匆而入,抱拳一礼,“郝部长来了。”
李汗青精神一振,“让他进……”
但话说到一半,连忙放下了陶盘和锅铲,冲灶后的秦娥微微一笑,“秦娥,剩下的菜你来做,我去见见郝部长。”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可是都谨记着圣人的教诲——君子远庖厨,哪会像他一样往灶房里钻!
交代完秦娥,李汗青匆匆而出,便见郝贵已经等在院中了,连忙爽朗一笑,“郝部长,辛苦了。”
郝贵连忙一礼,“大帅,城头已经布置完毕,大帅还有什么吩咐?”
李汗青笑着摆了摆手,“没了,没了……工部上下得力,此战若能取胜,当记头功!”
郝贵连忙又是一礼,“大帅过奖了!这些本就是工部分内之事!”
说罢,他抬起头来,眉宇间多了一丝忧色,“眼下大军压境,大帅应……”
眼见汉廷大军压境,李汗青却在灶房里做着菜,他岂能不劝上一劝?
李汗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笑着摆了摆手,“郝部长放心,天塌不下来的!”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郝部长还没有吃晚饭吧?留下来尝尝本帅的手艺!”
郝贵不禁苦笑,“多谢大帅好意,工部还有许多事要忙,下官告辞了!”
郝贵匆匆而去,李汗青并未挽留,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汉廷大军压境,城中兵少将寡,又有十余万百姓的生死系于一身,他岂能不慌?
可是,他绝对不能慌!
若连他都慌了,此战哪还有胜算?
王顺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情,见他脸上没了笑容,连忙轻轻地劝了一句,“大帅,有了你制出的利器,汉军绝难靠近摸到安顺城的城头!”
听他这么一安慰,李汗青展颜而笑,“你小子啊!本帅只是画了一些图纸,那东西可是工部上下没日没夜赶制出来的,你岂能用一句话就帮本帅占了他们的功劳?”
王顺一愣,讪讪而笑,“末将……”
“报!”
正在此时,一骑匆匆驶入院中,马上骑士翻下鞍来就是一礼,“大帅,汉军行至涅阳城下时,突然安营扎寨了。”
李汗青笑着点了点头,“兄弟们都辛苦了,让他们撤回来吧,好好休息一晚!”
皇甫嵩如此谨小慎微,根本找不到可乘之机,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让斥候继续奔波了。
他要来,我李汗青在这安顺城中等着就是!
我倒要看看他皇甫嵩能掀起多大的浪!
直到第二天午时左右,皇甫嵩终于带着八万步骑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安众城外,随即便让各部安营扎寨,一直忙到了黄昏十分才把营寨扎好,但见三座营寨壁垒森森、相互勾连,曲折绵延十数里,直将安众城的东、西、北三面围得铁桶一般。
建立好营寨之后,皇甫嵩也不急着攻城,而是将众将佐召集到了北门外的中军大帐里。
天色已暮,中军大帐里点起了灯烛,火光通明。
皇甫嵩端坐帅案后,目光缓缓扫过帐下众将佐,神色肃然,“诸位大多都未与李汗青交过手,所以本帅想提醒诸位一下李汗青那厮素来喜欢趁夜袭营,是以,营中警戒觉不可松懈!”
众将佐连忙轰然允诺,“是……”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未曾与李汗青交过手,却都听说过李汗青过往的战绩,自然不敢怠慢。
见众将佐郑重其事,皇甫嵩心中稍安,话锋一转,“李汗青虽然已经被我军围困于城中,但是,那厮悍勇异常,若不能一举将他击杀于此,必将后患无穷!”
说着,他声音一沉,“李汗青一日不死,南阳黄巾贼便一日难平……”
自从在育阳城头狙杀李汗青未果,“李汗青不灭,黄巾难平”就变成了萦绕在皇甫嵩心头的一个执念。
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帐下众将佐自然也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杀机,一时间纷纷出言献策,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汗青却正陪着杨赛儿、张宁、秦娥和钟婵儿吃饭,席间五人谈笑晏晏,其乐融融。
但等到席罢人散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一空,独自去了卧房,关上门,盘膝坐到了床上,拿出配刀仔细地擦拭起来,眉宇间尽是落寞之色。
席终人散最落寞,因为,此战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陪她们吃饭,甚至都不知道……如果城破了,还有没有人能逃出去!
擦好了佩刀,他又取下龙舌弓擦了起来……直到将一应兵器都仔细地擦了一遍,萦绕在他心头的阴霾才慢慢消散一空。
来吧!都来吧!重生到这个时代之后,我李汗青怕过谁!
“咚咚咚咚……”
夜色散尽,天光大亮,激昂的战鼓声自北门外冲天而起,声震四野,响彻安众城。
李汗青一身戎装伫立北门城头,紧紧地盯着城下三百步外那凯明甲亮、枪戟林立的汉军军阵,神情凝重。
“哒哒哒哒……”
突然,汉军阵中一骑越众而去,直奔城下而来。
战马一身毛发如雪,马上将领身材高大,一身银甲,手提方天戟,声若洪钟,“贼首李汗青何在?可敢与我九原吕奉先一战?”
吕奉先?
李汗青微微一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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