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追月节只有两天的时间,公孙薇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继续翻找那一堆医书。
这医书所记有限,她也不指望从中能找出祁慕寒那种病的根源,不过一想起他发病那种样子,就觉得总要去做些什么才好。
她靠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回忆了n多遍那剧本,怎么也回忆不出有任何关于祁慕寒病的描述,按理说,祁慕寒是个主角,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有记载才对啊!
如果其中没有记载,那只有几种可能第一,那世界就是一场梦,自然连剧本都是假的;第二,祁慕寒这病并不影响主线剧情,因此没有记录;至于第三……
她晃了晃脑袋,算了,不想了,脑容量都不够了。
休假状态的公孙镜,正在府中与赵慕芝闲谈,两人好像把前段日子争吵的事情给淡忘了,有说有笑的。
在大理寺的人匆匆赶到之前,两人正聊到宁澄,赵慕芝说这小子怎么去了那么久,追月节都快到了,人还没回来。
公孙镜正要回答,门房匆匆来报,说大理寺有人来了,公孙镜敏锐的职业嗅觉一下子就判断出来有事发生了。
听完来人禀报,他脸色阴沉,急匆匆地到后院更衣,出来时碰到从书房里出来的公孙薇。
公孙薇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爹,怎么了?”
公孙镜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脚步急促地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疾驰而去。
公孙薇跟着他到门口,回头时,见赵慕芝一脸神情复杂的样子,也站在那里目送公孙镜离开。
公孙薇走到她面前“这都快到过节了,爹怎么又出去了?”
赵慕芝说“刚才依稀听见那人与你爹交谈,说是使团那边出事了。”&nbp;她昨夜与公孙薇一起出席了宫宴,才见过的使团,印象犹深。
公孙薇吃了一惊,西凉使团她昨夜也接触过,这些个西凉人,个个彪悍,如今在汴京城里出事,往轻了说是外交问题,重了那就是战争问题了。
赵慕芝像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轻声说“好像死了人,刑部齐佳已经在现场,遣人要你爹也一起去查。”
那问题可就大了,祁慕寒是负责招呼使团的,但愿他能处理好吧——公孙薇心想。
几个时辰后,祁慕寒与拉马丹、乌罗跳下马车,面前是一处新的驿站,几十名侍卫进进出出搬着行李。
拉马丹铁青着脸“幸好殿下为我们仔细检查过了今日的饮食和水,否则不堪设想。”
祁慕寒叹了一声“只是仍死了两名侍卫。”
拉马丹还没说话,乌罗抢着道“这些会阒人,胆敢摸到驿馆里下毒,如果不是慕寒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就不止死两个侍卫了。”
祁慕寒微笑道“公主殿下平安就好。”
拉马丹恨道“会阒这是有意想挑拨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看来这一战是势在必行了。”
他在祁慕寒面前说出这句话,一来有些许责备之意,二来多少有点借兵的试探,祁慕寒听出了其中意思,缓缓地说“我想父皇也会斟酌此事。”
他昨夜暗中命暗卫潜入驿馆,极其快速地杀死了那两名跟踪公孙薇的侍卫,又按祁慕寒的指令,将尸体伪装成中毒身亡的样子;接着在西凉人的用水和驿馆的后厨里,撒上了不少毒粉。
五更时分,他一边再遣几名暗卫,乔装成会阒人的衣着,在使馆附近活动,一边令王府侍卫前去,导演了一场贼喊捉贼。
在惊起拉马丹等人以后,这几名乔装的暗卫恰到好处地虚晃一枪,在他们面前逃脱。
拉马丹等人随后发现了两名死状可怖的侍卫,脸色发紫,眼珠子凸起,鲜血流了一地,当场就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祁慕寒随后赶到,命人仔细搜索了一番驿馆,果然从水中、厨房里,探测到其中都含了剧毒。
他对拉马丹说“这恐怕是趁我们昨夜宫宴之时,派人来这里下的毒。”
拉马丹惊魂未定,恨道“会阒人擅使毒,一定是他们。”
祁慕寒没说话,他的目的已达到。
公孙镜来到现场,与刑部尚书齐佳打了个照面。
齐佳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神态桀骜、气场逼人,一双鹰眼放射出常年在官场混的气息,与公孙镜的温和气息刚好相反。
这两人站在一起,气氛却和谐得很。
齐佳“公孙兄来晚了一步,死因、以及凶手已经查明了。”
公孙镜看着面前两具死状相当可怖的尸体,惊讶道“如此神速?何人所为?”
齐佳负起手“会阒人,潜入了我国,毒是昨夜下的。熠王府的侍卫发现端倪,深夜时分出动,与这几名会阒人交过手。”
公孙镜略松了一口气,既然有目击者,那凶手也差不离了,便问道“那凶手呢?”
“死了。”齐佳答道“就在城外五里处,总共五人,服毒自尽。发现尸体的位置相当隐蔽。”
这当然也是祁慕寒的手笔,他早就安排好了五名死囚,换上会阒人的衣裳,同样伪装成服毒自尽的样子,将尸体埋在城外,留下极其细微的蛛丝马迹,引刑部的人前去。
从安排暗杀,到处置尸体,一套流程天衣无缝,神鬼难觉。
已经有下人来收拾尸体,齐佳发表了一句时局评论“会阒人胆大包天,竟敢在这种时候潜入我汴京,妄图挑起我祁国与西凉的矛盾,想坐收渔人之利,想得倒是天真。”
公孙镜问“此事禀报了陛下了吗?”
两名下人抬着盖着白布尸体,经过他,公孙镜弯下腰,随意揭开布的一角,看了看。
齐佳说“已禀报了。这下追月宴上,陛下恐怕要伤神了,西凉使团是在汴京出事的,得好好安抚一番,还有会阒的事情……公孙兄!”
他见公孙镜还在弯腰查看那尸体上的伤口,状若未闻,便狐疑地问道“公孙兄,可是有什么问题?”
公孙镜拉下白布,沉思了片刻,说“没有问题,确实是中毒而亡。”
齐佳有几分不悦,心想,小老弟,这是当然的,你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么?
公孙镜像猜到他想什么,拱手温和地笑说“齐兄明察秋毫,城外那几具尸体呢?也运过来了?”
说话间,已有几个仵作前来,身后跟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不用说也知道是城外那几具自尽的尸体。
公孙镜敬业地上前查看,齐佳自然也不甘示弱,也上前一起查看。
齐佳先行查看完毕,说“这高鼻深目的样子,确实是会阒人;且这尸体舌头根部还有残余的毒药,证明确实是服毒身亡的。”
他又仔细询问了仵作几句,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公孙镜没说话,将白布重新盖回去“确实服毒自尽。”
齐佳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孙兄辛苦了,大过节的,还劳烦你跑了一趟。
他其实并不需要公孙镜来现场,不过是此事关系重大,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多一个人分担风险,多一份保险。
这是个深谙为官之道的职场老狐狸。
公孙镜突然说道“死亡的时辰呢?齐兄可有再与仵作仔细校验一番?”
齐佳心中又有点不满,心想,小老弟,你这又是来抬杠了。
他正要回答之际,面前突来了一辆华贵马车,一个人从车上下来,面容俊秀,长眉入鬓,一身的紫衣华服,缓缓朝他二人走来。
齐佳与公孙镜赶忙躬身行礼道“殿下。”
祁慕寒朝他二人走来“两位大人辛苦了。本王刚刚安置好使团诸人,便赶过来了,使团众人安危原是我负责,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齐佳赶紧道“殿下大可放心,此间事已经查得十分清楚了,下官也向陛下禀报了。”
说着看向公孙镜,祁慕寒也望向了公孙镜,公孙镜赶紧低头道“正是如此。”
祁慕寒点头“西凉人虽是异族,也讲究魂归故土,这两人是拉马丹的贴身侍卫,本王已答应拉马丹,将骨灰交还予他,带回故土。”
他转向身后的侍卫,道“烧了吧。”
齐佳对祁慕寒说“既此间事已了,下官便先退了。”
祁慕寒点了点头,公孙镜也朝他稍躬了躬身,准备告辞。
祁慕寒想了想,突然叫住了公孙镜“公孙大人。”
公孙镜转过身来,躬身道“殿下。”
此时祁慕寒忽变了一个人,笑容直率地走前来,就像那天在散朝时与他谈话的那副少年模样,恭谨而谦卑。
“公孙大人,陪我走走?”
汴京城里,每家每户都在准备着过节,连江东营地里的百姓也不例外。
再贫瘠的人家,过节时都得拿出最好的东西,桑姐又拿出了许多吃的,一一分发到每个帐篷,这些东西都是吴岩拿回来的,他说最近生意好了许多,银两也多了。
吴岩也给桑姐买了一身新衣裳,新的首饰,桑姐已很久没有拥有过这么好的东西,打扮起来,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样子,有点难以置信,吴岩在旁边看着她,与她一样欣喜。
桑姐觉得自己已是十分幸福。
“等到追月节那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整个汴京最美的景色。”吴岩说。
桑姐脸红红的,说“带上小虾他们一起去?”
吴岩抚摸着她的脸颊,缓缓地说“只能我与你两个人,我有重要的话,想和你一个人说。”
难道是求婚么?桑姐神思遐迩,看着吴岩真挚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岩拉起她的手来到帐篷外,看着忙碌的江东百姓们,问“对了,前些天来的那些江东老乡,你都安置好了么?他们可还适应这里?”
桑姐说“前些天带他们到河堤附近采办了些衣裳和食物,有些人还找到了工作呢。”
吴岩点头道“那就好。”
桑姐将头倚在他肩膀上,夕阳无限好,她作为一个东飘西荡的江东人,终于也在汴京城立稳了足,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会是最美好的一个追月节,她心中被喜悦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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