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寒的话语一下梗在了喉头。
玉妩颜看着他:“你之前服下了那两颗药丸,暂时瞒过了我与章大夫。其实你的荨刺毒已经深入了五脏六腑,你真的觉得我们都不明白吗?”
祁慕寒咳了几声,用力支起身子,却又力气不支地滑了下去。
玉妩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半分要扶他起来的意思。
“她爱你多一分,失去你的时候,便会越痛苦。”玉妩颜说出口的话,与苏炙夜当日说得一模一样。
祁慕寒骤觉心中一痛,挣扎着起来。
“……滚开!”他用尽全力,终于支起了身子,手发着抖,就去取床头的外衣。
“殿下!!”玉妩颜又将他整个人按回床上,目光狂热,“放她走,对她对你都好!你还有我。我可以陪你到最后……最后!”
她一向温柔自持,此刻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祁慕寒伤重未愈,两次被玉妩颜重重按着,胸中一口闷气越加难泄,忽然放弃了挣扎,闷笑了一声:“看来你很豁得出去。”
“你一直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玉妩颜眼神狂热,仿佛下一秒就是末日,而她要紧紧抓住他。
祁慕寒怪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她衣服锁骨处的结带上,“那你还愣着做什么?”他说。
玉妩颜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退了退,祁慕寒轻蔑道:“怎么?你不是很豁得出去?”
玉妩颜被重重一震,颤声道:“你……”
她跟随祁慕寒已经许多年,祁慕寒虽然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却待她犹如家人,从未如现在这般……这样的眼神!
都是轻视、鄙夷,看她就像在看一名青楼女子;她在他面前连一丝尊严都不存在。
心犹如被撕裂,泪水盈满了眼眶,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门响了一下,章知尧捧着一碗药,出现在门口。
他驻了驻足,仿佛对这一幕并不是很意外。
然后他鼓足勇气上前,拉了拉玉妩颜的袖子:“玉姑娘,你先下去休息吧。殿下这里换我看着。”
玉妩颜哽咽着,再没有看祁慕寒一眼,离开了房间。
祁慕寒长长出了一口气,再度挣扎着起来。
章知尧上前扶起他,往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低声道:“殿下,玉姑娘她……”
祁慕寒咳了起来,“这也是为了她好,我给不了她什么。”
章知尧赶紧替他拍了拍背,将刚煎好的药递过去,助他服下,一边道:“其实不能怪她,因为殿下你这一次真的就差点……醒不过来了。”
祁慕寒停停续续地喝完了药,就想去取床头那件外衣,像没听见章知尧的话一样。
章知尧无奈道:“殿下,你不能再劳神了。”
祁慕寒试了几次,终究还是全身无力,只好暂时放弃,闭着眼睛小憩,脸上却是一片焦灼。
章知尧收拾起碗,就要出去,想了想,还是坐下来,道:“殿下,恕我直言,你不是每一次都如此幸运,下一次你若再毒发,就……”
“必死无疑,对么?”祁慕寒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章大夫不必介怀,只管放开了手脚,再为我续几个月的命也好。”
章知尧却沉默道:“太子殿下可知道,为何最近毒发时,症状不再像过去那般?”
祁慕寒也发现了,过去荨刺毒发最猛烈时,他会直接失去理智,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在巴尔库城时;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晕倒的频次多了,一晕过去就是不省人事,跟过去毒发的症状迥异。
章知尧:“因为殿下的身体再难扛这毒了,过去反应激烈,便是还有一搏之力,如今恕我直言,几个月或许都难了。”
沉寂了几秒,祁慕寒虚弱地笑了笑:“那章大夫便想个办法,短时间内让本宫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
榆阳城。
祁玉骞听着心腹的禀报,饶有兴味地道:“哦?祁慕寒又是待在府中三天未出?”
心腹提出猜测:“太子府守卫森严,查不出里面的情况。太子殿下有可能正在密谋什么。”
“也有可能又毒发了。”祁玉骞笑道。
心腹:“那就趁此机会,攻入汴京城?”
祁玉骞摆了摆手,道:“急什么?”
他刚穿过来那会,对原主祁玉骞的了解还不够,只能是借助剧本的描述,以及通过身边的人了解。
那时候他对问鼎王座并没有多大把握,直到得知了祁慕寒身中荨刺毒。
这种天下奇毒他是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得知的,这个人叫做苏赫。
苏赫为人疏朗好客,常结交天下侠士,宋国陷落以后,他消失了许久,后来结识了原主祁玉骞,虽是旧日敌国之人,但原主祁玉骞与他性格相似,不以出身论英雄,两人一见如故,私交甚笃。
他穿过来以后,了解到这种毒,并知道了这种毒的解毒方法,顿时有了掌控全局的计谋。
八角玄冰草获得极为困难,只要他掌握了这种药,何愁控制不了中了荨刺毒的人?
但苏赫当时身上的草药很有限,据他所说,仅有三株。
第一株,是他十余年前试着培育的,刚好用在中了荨刺毒的幼年苏炙夜身上;第二株与第三株,是他这十余年来踏遍山川大河,千辛万苦培育得来的,他视若珍宝。
“祁玉骞”顿时大喜,想方设法与苏赫讨要这两株草药,无奈苏赫婉转拒了。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苏赫囚禁了起来,在他身上用了荨刺毒,逼他交出八角玄冰草。
苏赫何等人也?受尽了荨刺毒发的苦痛,却誓死不妥协。
祁玉骞再生一毒计,将眼光瞄准了苏赫唯一的儿子,苏豫。
他做了一个精密的局,利用他人之手,给苏豫下了荨刺毒。
他将这一消息告知苏赫以后,苏赫悲愤交加,明知祁玉骞定会利用苏豫,却也不得不交出八角玄冰草。
祁玉骞当时思考了很久,也暗中观察了苏豫这个人很久,知道他与苏赫一般,都是重情义、不轻易服软之人,又有心要试一试这八角玄冰草是否如传说中那么神奇,便将一株完整的草药,用在了苏豫身上。
苏豫如医书所言,完全好了起来,自然也就视祁玉骞为救命恩人,成了他麾下一员。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正被祁玉骞暗中囚禁着。
祁玉骞知道这绝世珍宝有多么难得以后,更舍不得放苏赫离开了,意欲再让苏赫培植出更多八角玄冰草。
当想到祁慕寒也身中这种毒,他简直觉得是天赐良机。
“他的荨刺毒是从右手而起,这么多年了,也该深入五脏六腑了。”祁玉骞眉开眼笑,“再等等吧。”oclc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