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另外四人不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入官场后不久,即混得如鱼得水,官做得一日比一日大,对旧朝的心也就一日比一日淡漠。
就在他快要忘记自己旧朝身份之时,祁玉骞出现了,居然对他端出了衣带诏的事,他是誓死都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还存留在世上,性命威胁之下,只得答应为祁玉骞效忠。当然祁玉骞也允以重诺,事成之后,必立他小女儿为皇后。
有祁玉骞的推波助澜,他很快混上了丞相的位置,为了更深地掩盖自己的立场,他装上了口吃老态的模样,为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把丞相这位置坐成了铁板一块,谁也踢不得。
没想到今日祁慕寒竟然直接带人来抄他的家,他惴惴之中打算硬拼一把,也不结巴了,口齿伶俐地硬呛,没想到祁慕寒这沓信件一拿出……他是真结巴了!
可这些信件他明明阅后即焚,而他暗中寄出的那些信件,也都明明到了祁玉骞手中,祁慕寒是怎么得到这些的?
祁慕寒眼神玩味“你真当本宫是一无所知?”他扫了这些跪着的人一圈,“动手吧。”
马上有侍卫上来拖人,女人小孩顿时抱头哭作一团。
左溢磕头不断“求太子殿下,放、放过我家人。”
祁慕寒俯身笑看他“孤说过要杀他们吗?”
左溢怔在当地,一时不知祁慕寒又是什么意思,想了老半天,突作茅塞顿开状,往地上重重一嗑“老臣愿为太子殿下效劳!”
祁慕寒袖起双手,抬头看铅灰色的天“天冷了,也不知道江陵那边,左丞相的庄园如何了?”
左溢一听“江陵”、“庄园”两个词,脸色大变。
祁慕寒悠然地对粟篱使了个眼色,粟篱步到门外,须臾提回了一只布包,在左溢面前展开。
里面赫然是十只苍白可怖的手掌,一阵腥臭。
左溢眼皮一跳,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祁慕寒冷笑“你倒是狡兔三窟,以为将真正的家属藏在江陵,孤就查不出来了?”
一阵闷雷在心中炸响,左溢此时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合着这祁慕寒,由始至终,心中都跟明镜似的,连自己早就藏在江陵的真正家属都查到了,却放着祁玉骞与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祁慕寒淡淡地说“现在断的是手,下一次断的是什么,可就要看孤心情了。”
左溢还能说什么?像看鬼一样地看着祁慕寒,不仅不结巴,连话也说不出了。
祁慕寒淡然道“很好。从此以后,本宫让你怎么给祁玉骞传信,你就怎么给他传信。”
他说着,再度俯身,冰冷的五指掐上他的咽喉,重重地一用力“若敢耍一点花招,你应该很清楚是什么下场。”
左溢被掐得直翻白眼,不断挣扎,直觉要断气那一刻,祁慕寒骤然松了手。
他摸着脖子,大口喘气,恐惧地看着祁慕寒的双眼,才记起朝中流传的那些关于祁慕寒城府极深、冷血残酷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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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炙夜与苏豫从塔楼轻轻跃下,躲到了第一进的回廊顶,一队巡逻士兵刚好经过。
苏豫做了个向下的手势,苏炙夜微一点头。
趁这一队士兵刚刚走过去的当口,苏豫悄无声息地落到队伍的最后,一拍最后那名士兵的肩膀。
半夜被拍肩膀可不是件吉祥事,那士兵唬得一个转身,立马暴喝一声谁——
这“谁”字只喊至一半,一阵诡异的药粉扑面而至,这士兵白眼一翻,直直地仰面倒下。
这一倒,立刻惊动前面队伍的士兵,立马齐刷刷地回头,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波的药粉毫无间隙地扑到,满天粉雾,这些士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苏炙夜轻飘飘地落下,抽出长剑,就要上去补刀,被苏豫一把扯住,对他摇了摇头。
苏炙夜气结,又知现下不宜争执,索性冷哼一声“妇人之仁!若有差错,你最好不要让我救你!”
苏豫不理会他,将这些沉睡中的士兵拖到一边后,低声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苏炙夜也发现有些不对,按他们预计,祁玉骞会加强这衙署的守卫,但从潜入到现在,实际这衙署的守卫与平时并无二致。
“不必理会这些了。”苏炙夜紧了紧脸上的黑布,“没准祁玉骞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
二人计议停当,重新跃上廊顶,提起内劲在瓦顶上弯腰潜行,二十余步间过了第一进,轻轻落到第二进院落,顺着一棵大树,跃到了第二进游廊的廊顶。
二进游廊的廊顶稍高,能够看见剩余院落的情况,苏豫指着远远的一间堂室,用气音道“那就是暗室所在的方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眼前这些人,必须一次过解决了。”
苏炙夜双目如炬,在黑暗中扫了一遍下方的情景,那第二进与第三进连在一起,间中六道抄手游廊,来来去去都是重甲巡逻的士兵,至少有上百人,矛尖在月光下散着寒光。
要一次过解决这么多人,难度指数爆表,苏炙夜却咽了下口水,眼中精光迸发,挑战越大,他越兴奋。
苏豫沉声道“看你的了。”他指了指百余步外一扇紧闭的窗户,位置就在那暗室对面的院落。
苏炙夜极目望去,脑中模拟片刻,对苏豫一伸手“拿来吧。”
苏豫解下身后背着的十字弓,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凑到箭头上,黑夜中便燃起了一小团跳跃的火苗。
苏炙夜举起十字弓,单膝跪着,肌肉紧绷,全神贯注瞄准那扇紧阖的窗户,缓慢而细微地调准焦距。
苏豫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这扇窗户后不是别的,正是衙署里的杂物库,里面装有整整几桶灯油,正是他们的目标。
苏炙夜知道这一箭事关重大,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这一箭若射偏,纵然能全数杀掉这些士兵,也来不及进入那暗室了。
苏炙夜凝神屏息,在脑中再过一次那灯油的位置,手指轻轻勾动,一松、一放,“咻”的一声,那箭如出海蛟龙,破空而去。
一队士兵正巡逻到那附近,忽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突然有人大喊“走水啦!救火!”
火光是从库房里开始的,噼里啪啦,瞬间燃成了通天大火。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