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豫重重喘了几口气“我若是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能放过他?”
“自然。”
“我在你那书房里,发现了八角玄冰草的图样以及你曾囚禁过我爹苏赫的证据,这一点你用不着否认。”苏豫喘着气,狠盯着祁玉骞,“你一直利用我祁玉骞,你这阴险的小人”
他受伤太重,气息已然不足,说得断断续续,像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
祁玉骞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士兵提了水来,“哗啦”一声浇在了苏豫的头顶。
寒冬时分,又兼受伤,被冰水一浇,苏豫整个人痛苦得蜷起了身子,祁玉骞不耐烦道“现在说出你的同谋。那衙署层层守卫,靠你一人绝无可能进入;还有那八角玄冰草现在何处?说!”
苏豫痛得在地上痉挛,挣扎得厉害,更多的血又从伤口涌出,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断断续续说出了几个名字。
祁玉骞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这几个人,赫然就是自己的几名幕僚心腹,祁玉骞对他们说不上有多信任,却也没承想居然从苏豫口中听到他们的名字。
“胡说八道!”祁玉骞面容扭曲。
“我我便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苏豫挣扎着,嘴角泛起一抹嘲笑,“你只想听见你自己愿意听见的你这懦夫注定失败,我拿玄冰草去投靠祁祁慕寒,才是唯一正确的选选择。”
墙后的三人,听得心中一片沉痛,公孙薇更潸然泪下。
今夜祁玉骞的作派,就是不将苏豫逼得招出同谋誓不罢休,与其如此,苏豫不如拉他几个幕下权臣共沉沦,但他选择的人选,可谓十分有技巧,既不会选祁玉骞最信任的那几人,因为一听便知道太假;不如不偏不倚地选几个地位稍微重要,又不能全得祁玉骞信任的人,听起来更像是真的,还能顺便洗净公孙薇与苏炙夜的嫌疑。
至于祁玉骞会不会真的相信这几人背叛他,那便不重要了,苏豫笃定按此人多疑的性格,他说出这几个人的名字,效果便已经达到了。
这里面的门道,密室内唯齐凌与公孙薇最清楚,因他们常与苏豫开小组会议,对祁玉骞手下那些幕僚都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听见苏豫说出这几个人时,才会心中全然明了,又是佩服苏豫的冷静,又是对他的处境心急如焚。
此时那名聋哑老伯忽然咿呀叫唤了起来,墙后的公孙薇听得心中一紧,十指一用力,被粗粝的砖头划出了血。
祁玉骞尚未从震怒中回寰过来,蓦然感觉剑上一沉,那老者竟主动引颈划向自己的手中剑刃,鲜血飞溅,老者的身子倒在了一边,几滴鲜血溅上了他的衣袍。
祁玉骞皱了皱眉,掏出袖巾拭了拭剑身,转头望向苏豫。
苏豫定定地看着这名倒下的老者,眼神已不能用哀伤形容,这名老者从苏赫失踪以后,便一直跟随他,他也曾查过这老者的来历,却得不到具体信息。
有些人寂寂而来,寂寂而走,说不上他一生的意义,也探究不了他生前的故事,苏豫却从这老伯含笑而逝的表情上,看出了一分释然。
“你刚才说,想拿玄冰草去投靠我三弟?”祁玉骞一剑指向苏豫的咽喉,心中在猜测苏豫的前妻正是玉妩颜,而玉妩颜又是祁慕寒的心腹,难不成是玉妩颜联手与苏豫闯入了衙署?按照玉妩颜的身手,这倒并非没有可能
苏豫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弥留之际也不忘嘲讽“反正你培育出的草药,也有千百株你便抱着它们一起死!”
祁玉骞咬牙切齿,一把将苏豫从地上揪起“混账!那草药仅有三株,其中一株是给了童年时的苏炙夜,一株本王当年用来救了你,现在这世上仅剩一株!”
室内的三人闻言,齐齐震在原地。
“我再问你一次,这草药,你交给了谁?!”祁玉骞疯狂地揪着苏豫的衣襟,朝他怒吼。
然而苏豫的双手已经软绵绵地搭了下来
寒风如刀,整个院落里,除了祁玉骞愤怒的嘶吼,再无其它的回响。
公孙薇重重地一锤那面墙,突然扭头冲回室内,到处翻找着什么
齐凌跟在她身后,用耳语的音量对她说“不必找了。那枪,我藏好了。”
公孙薇指了指墙外,又重重锤着自己的胸口,满眼是泪。
齐凌缓慢地摇头,低声说“他的伤已重,否则也不会让炙夜一人回来,何况现在外面何止百人?一把枪只有几个弹药?你很清楚救不了的。”
公孙薇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痛苦与无助,与自己的哥哥一墙之隔,救不了、不能救。
忽闻墙外传来一阵怪声,苏炙夜将耳朵贴在墙上,脸上忽然变色,猛的回身“他们在放火!”
搜不出玄冰草,从苏豫口中也打听不了什么,祁玉骞怒气冲天,下令侍卫洒遍火油,一把火烧干净这宅子。
要不了片刻,浓烟滚滚升起,不少顺着各个缝隙,飘入了密室,瞬间就是一片烟雾,苏炙夜一手拉着齐凌,一手拉着公孙薇,三人打开了密室后门,顺着那条暗道,离开了苏豫的府宅。
公孙薇满脸是泪,回头看那熟悉的宅子,冲天的火光,将她的心无情地灼成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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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奔到古井底,攀着绳索,回到了赵府后院。
齐凌火速将二人引往自己的厢房,翻箱倒柜就去找金疮药,好不容易在柜底翻出一小瓶,正要给苏炙夜上,被苏炙夜一挡“不需要。”
齐凌见他眼神哀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窗前那道孤寂的背影上。
公孙薇双手紧扣窗棂,指上还残留着血迹,额头抵在窗格子上,全身都在颤抖,纵无发出一句声响,也听得见她心底在无声大哭。
齐凌心下一声长叹,将苏炙夜往后拉了拉,轻声道“玄冰草在你身上吗?”
苏炙夜艰难地将视线从公孙薇身上收回,从怀中掏出木匣子,递给齐凌。
齐凌掂了掂匣子,放到桌子上,就想叫公孙薇过来——这千载难逢的珍稀草药、也是祁慕寒唯一的救命草药,应该能叫她稍稍高兴起来,他想。
没想到他刚一抬头,公孙薇已经走到了桌旁,眼眶发红,带着些许鼻音问“这就是玄冰草?”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