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薇在韩珏的怀中,听见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连秋夜的风也变得好像有些温柔。
过了片刻,韩珏才放开她,公孙薇赶紧别开脸“他走了吧。”
“走了。”韩珏温声回答。
“对了,这个还你。”公孙薇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韩珏。
韩珏接过来,笑道“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公孙薇着了件青绿色衣裙,稍稍挽了云鬓,听见韩珏夸她,双颊泛起些许红,添了几分妩媚。
“绿色不大适合你,显黑。”韩珏好心建议。
公孙薇……
公孙薇“我就喜欢绿色,显健康!”
韩珏
韩珏说“明天我要回江东了。”
公孙薇?!
公孙薇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对啊,这与她设想不一样,那他的确是个江东人?啊,不对,现在的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个。
“为什么?”这个问题有点蠢,但她还是问了。
韩珏唇角勾了勾,微笑道“怎么?有点舍不得在下么?”
公孙薇本想给他翻个白眼,却又有点不是滋味,干脆转过身去。
“饿了吗?陪我吃这最后一顿晚膳如何?”韩珏收住笑容,温声邀请道。
两人往身后的青玉坊去,公孙薇往常只是经过,今天第一次进来,但见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丝竹声声不绝于耳,通共四层,每层皆都坐满了人。
韩珏领她往三楼走去,看起来有点轻车熟路的样子。
来到第三层,公孙薇见这里的装饰比下两层素雅些,堂中挂了数张山水画,正堂中央空着一张桌子,上摆着三个同样空空的玉盘,不知何意。
韩珏走向在一处凭栏眺江的好座位,朝公孙薇比了个“请”的手势,想来是早就预定好了的座位。
刚坐好,已有人上了酒菜。
公孙薇目光扫过台面一圈,胭脂鹅脯、当季新鲜的蕨菜绊虾卷、密炖煎鱼、熘鸡脯。酒是上好的竹叶青,糕点未上,估摸着也不会差。
公孙薇知江东人一贯不富足,抢着道“这桌酒席我来付账,当谢你昨日相助。”
韩珏微笑道“能与公孙小姐结识一番,也不枉我这汴京一行。这酒席钱我昨日便已付好了,无须再破费。”
这桌酒席少说也得二三十两,公孙薇抬头望向韩珏,他正执起酒壶,酒水高高落向对面公孙薇的酒杯中,点滴不漏。
公孙薇沉吟道“韩公子,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
韩珏“在汴京本就是客旅,如果不是有事耽搁,我一个月前便应当返回江东了。”
公孙薇点点头,举起酒杯“但愿后会有期。”
此时,同样是青玉坊的三楼,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里,几位壮汉坐在外侧,遮挡着内侧一位身形膘肥的人,正是陆虎与他的家臣。
陆虎肥胖的脸上,放射出两道阴鸷的视线,穿过大堂直落到韩珏和公孙薇身上。
“少爷,现在动手么?”某家仆自告奋勇。
“动什么动!蠢货!”陆虎一拍他的头,“打狗要看主人,打架要看地盘,这里是青玉坊,不知道这里主事的是谁?”
家仆仍不放弃拍马屁“小的不知道,少爷请示下。”
陆虎压低声音“这青玉坊背后主事的,听说是那个玉妩颜。”
“江东苏阳暖玉?!”
几个家臣闻言,头凑成一堆,围到陆虎身旁,“江东两大高手之一,怎会出现在我们汴京城里?”
这边厢,韩珏笑着对公孙薇道“说实话,我曾听闻公孙小姐最是个刁钻的官家小姐,一贯瞧不起下人,更别说我们这些江东来的百姓。”
他举起酒杯,与公孙薇碰了碰“但经过昨天,我发现坊间传闻原来也有误。”
公孙薇摆了摆手说“你如果见过社畜,就知道人本来就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她在上个世界里当过群演、跑过龙套,当过替身吊过威亚也险些溺过水,从日薪五十开始,苦苦熬到成了一线,然而接到那神奇的剧本又穿了回来,其实也没享几天好日子。
“社畜?”韩珏倒是猜得出这词的意思,颇觉新奇有趣。
“就是拿着微薄的报酬,但是做着和报酬不符合的、多出很多倍努力的工作。”公孙薇科普,“有点像江东百姓的工作吧。”
“所以公孙小姐特别同情江东来的百姓。”
“不是同情”,公孙薇摇摇头,“同情属于强者对弱者。”
韩珏“哦?与祁国贵族比起来,战败的宋国百姓难道不算弱者?”
公孙薇“你得看是谁,我看你就不弱。”
韩珏道“嚯,你不是说我连那位苏炙夜的剑都提不起么?”
公孙薇没回他这问题,倒是想起了另一茬,说“对了,今日我经过戏坊,听桑姐说,小虾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了。”
说着,又露出钦佩的神色,“所以那位大夫,她真的是来自江东的玉妩颜,对吧?”
韩珏捧起酒盏,啜了一口“很有可能是。”
公孙薇刚好杯中也空了,朝他递过来杯子,韩珏便给她斟了一小杯,酒水高高落下,清冽香甜。
公孙薇称赞一声“真是点滴不漏呐!”
韩珏听出她话外之音,笑道“公孙小姐酒量好像不错?”
“哈哈,还好还好。”公孙薇高调地谦虚了一下。
两人你来我往地敬酒,眼看戊时就要到了,公孙薇酒兴正浓,但计划还是得进行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公孙薇放下酒盏,露出困倦的姿态。
韩珏停下竹箸“我送你?”
“啊,不用。”
你如果送我回去,我可不好回头来跟踪你了,公孙薇心想。
韩珏夹起一块金黄的煎鱼,放到她的碗里“这菜才刚上,不先试试看么?”
公孙薇一看台面,菜剩得确实有点多,嗯,浪费食物可耻。
于是两人又吃了一会,外头的月色越加明亮起来,月光洒在江面上,江上的画舫也多了起来,随着月色渐浓,十里河堤也越来越热闹,许多百姓开始往江边挤,跟赶集似的。
“上元节近了。”韩珏说,“这里也热闹多了。”
这场决定熠王命运的花魁比赛要开始了啊,公孙薇心想着,又偷偷打量了一眼韩珏,见他仍是神态自若,身上高雅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也对,一个人的气质哪有那么容易掩盖?刻意为之,反显违和。
“韩公子如果明天就返回江东的话,可就错过了汴京的上元节了。”公孙薇也不知自己是在试探还是在邀请。
韩珏正要回答,堂间忽然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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