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祁慕寒指节轻敲着桌面“原来公孙小姐和我一样,都是来寻人的。”
公孙薇低声道“你方才说,是玉妩颜让你来查刺杀熠王的嫌疑人,那么问题来了,玉妩颜为什么对刺客感兴趣?”
祁慕寒道“大概是想洗清她的嫌疑,你也知道这京城都传遍了,刺客是来自江东的。”
公孙薇沉吟不语,祁慕寒伸出手掌来“公孙小姐,我们如今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不如放下成见,我两一起合作?”
公孙薇瞪他“我合你个大头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祁慕寒哈哈大笑“你这浑话都是跟哪学的?”
公孙薇懒得理他,说“我总结一下,这刺客额头有一道伤疤,身上有绿珠仙鹤草的香味;他已经来过醉花楼,与春杏接触过,而且他喜欢听戏。”
祁慕寒补充“而且身手高强。”
公孙薇点了点头,祁慕寒转向门外,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公孙薇?
祁慕寒笑道“既然都查到了,公孙小姐还不回去禀告你父亲,留在这地方做什么?”
公孙薇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这事情还有哪里不对。”
刺客、陆苟、宁王祁晟身上都有相同的味道,那么宁王接触的到底是谁?是刺客,还是陆苟?还是说,两人他都接触过?
如果是后者,那可是自己的姑父啊!他理应不会做这种事……
此时,公孙薇又忽然想到那日陆苟的一句话“我听说太后的寿辰近了,她老人家心善,体贴百姓,寿宴也唯恐劳民伤财,好几年都不曾办了……”
刺杀、太后寿宴、江东水灾,然后祁晟回京。
公孙薇心中掠过一道光,剧本记载,京中一连串事件以后,皇帝深感流年不利,正好缮王赈灾有功,便说服太后举办寿宴,以期松鹤延年、福济天下之意。
太后也反向利用了这次寿宴,在寿宴上向皇帝施压,让祁晟入主东宫;而寿宴上,熠王祁慕寒却用计诬陷宁王滥杀江东无辜妇孺,致使祁晟计划失败,熠王势力再次爬升。
公孙薇想到这里,内心变得沉重万分——那也就是说,此案如果一结,加上江东已赈灾,太后必定召开寿宴;但这个寿宴的结果,却是宁王失利。
她陷入某种非常不妙的思绪中,正如那日在江上亲眼所见的刺杀。
明明自己是提前看了剧本,可这事终究还是哪里不对?就好像冥冥之中,自己是命运的一颗齿轮,无论怎么扭转,终究还是一环扣一环地把事情往剧本前进的方向推动。
……
祁慕寒见她半晌没有动静,也不打扰她,自酌了几杯,过了会,方才温声对她道“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用费神;躲不过去的事情,便去面对了再说。”
公孙薇怔了怔,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懂什么?”
祁慕寒望着手中的酒,酒中倒映出烛光,又映入他的眸中,“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相遇,也许并非偶然。”
公孙薇“……你想说我们的相遇是天意?”心中吐槽道,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祁慕寒耸了耸肩,“社畜只好躺平了。”
“社畜”、“躺平”这类的词语,都是公孙薇那日与他在青玉坊喝酒谈天时聊到的。
公孙薇嗤笑一声道“你想躺平,自己躺去,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便拉开门,迈出门槛。
这步还没有迈出去,她又一下子倒回来,唰地一下把门关上。
“造孽了。又是这尊瘟神。”公孙薇看着祁慕寒,一脸无语的表情。
祁慕寒……
祁慕寒“陆虎?”
公孙薇迅速地点头“他和几个人又往这里来了。这春杏是他的老相好,莫非这厮又回心转意了?”
果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春杏,陆公子来了。你完事了没?赶快出来接客。”
祁慕寒与公孙薇对望“这春杏可真是忙。”
还没等两人计议完毕,门忽然被一脚踹开,陆虎粗声粗气地喊“春杏是我的人,老子就算不要了,也轮不到你这等人享受……”
话没说完,他震在当地,只见一个年轻人正揽着他的春杏,两人躺在被窝里。
公孙薇模仿春杏的嗓音,含混不清道“公子,是谁打扰我们睡觉呢……”
祁慕寒躺卧着,背正对着门口,低声对她说,“快把面纱罩好。”
陆虎当天把春杏逐出府中,生了几天闷气以后,越想越是后悔,着人去打听,才知道春杏沦落入了青楼,他更是气掉了两斤肉;想直接杀去青楼,又怕他爹骂他,近日便灵机一动,拉了裘大人,寻了借口说陪裘大人去青楼。
待众姑娘在一楼给裘大人安排好了位置,他忙不迭地杀上二楼,欲阻止春杏行这香艳之事。
此时见春杏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气不打一处,又见她身旁的男人缓缓地起身,下床,穿好鞋子。
陆虎……
陆虎呆了一阵,这不正是那日那个韩珏么?身姿俊逸,脸颊如玉雕般俊朗,还偏偏红润非常,就像刚刚办完好事似的。
陆虎一看,更是气得血往头顶冲,好家伙,那边勾搭公孙小姐,这边又搭上我的春杏。他一声怒吼,冲上去就是一拳。
祁慕寒偏了偏身子躲开,顺势转到他身后,把他往旁边一推,回头给公孙薇使眼色。
公孙薇会意,捂紧脸上的面纱,像害羞似的捂着脸,绕过陆虎往门外冲去。
一出门口就大喊“来人呐,打架啦!来人呐。”一边迅疾往原本春杏的房间里冲去,一推开房门,回头关好,一迭声催春杏“快,把咱俩的衣服换过来。”
……
这边厢,经过公孙薇一顿喊叫,早就有数十人往祁慕寒的房间去了,推推搡搡的一顿,混乱非常,骂娘的、劝架的、喊着报官的。
祁慕寒将陆虎往人群中一推,趁着众人拉着陆虎的当口,转身往楼下奔去。
一楼正是脂粉浓重,醉做一团的温柔乡,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不小心撞上了正在低头边行、边整理衣裳的祁慕寒。
祁慕寒心中不耐,随手将他往旁边一拨,抬头望向二楼公孙薇的方向,心里有些焦灼,却不曾想被他撞到的这人正傻在了当地,张口一嘴的酒味“你你……你是…殿、殿下?!”
祁慕寒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这人他认得,正是户部尚书裘让的得力下属。
他左右一看,果见裘让一身便服,正在不远处的圆桌旁左右环抱着美人,笑得满脸横肉乱颤。
接下来,短短的数秒间,同时发生了几件事——
陆虎从二楼杀下来,大喊“兀那小白脸,你给我站住,韩珏你给我站住!”
公孙薇刚换好衣裳,正与春杏脚步匆匆地从另一道楼梯口下来,春杏喊了陆虎一声。
祁慕寒见状迅疾转身,往门口走去,一道黑影顿时如鬼魅从门口掠进来,与陆虎撞了个满怀。
祁慕寒脚步一顿,低声喊道“炙夜!”
裘让则被陆虎的喊叫声一惊吓,往那边一看——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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