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不再百试不爽,那张冷面却未再晕开,目光中竟满是埋怨。处月林夕的心中暗暗嘀咕,此次再聚,他似乎有了变化。但她不放弃,旁若无人地拗过那张冷怒视叛徒的脸,与自己相对并拦下罪责“你莫要怪阿立,是夕儿逼他的!”
“请少主责罚!”阿立跪倒认错。
“违反军令,该当何罪?”别过她的目光,青玄阙侧身闪过撒娇的女子。
当着众人那不依不饶之态,让处月林夕稍显尴尬,陆南上前打着圆场。“往后看紧王宫就成,量他也兴不起风浪。”
“是啊!他毕竟是林夕的父亲,人之常情。”乌干走到阿立身旁,提醒道“少主不怪罪,还不快起来?”
“在他的眼中,就只有少夫人一个主人!”青玄阙不满揶揄。
“少夫人与少主人不是一样?”压下心中委屈,处月林夕转向青木云求助,但语气不似娇“爹爹?”
“阙儿,此次堪为圆满,你与夕儿处理皆妥当。”青木云劝道“你母亲说得没错,以暴制暴只会让你成为同他一样的人!”
“我的话,她反正是要逆!”
抛下句话,阿立跟随面无表情的青玄阙走出幽兰殿,留下众人对他的反常甚是诧异。青木云向处月林夕说道“你娘先带人回了青府,这段时日,咱们家是被糟践地不成样子!为父去城中作安排。”
而处月林夕还沉浸在他的寡淡中无法回神,昨夜是他第一次向自己发火,今天又弃她而去。在他的脸上,毫无往日体贴与宽容,剩下的只是不耐烦,甚至不屑问问自己缘由。
“林夕,现在还是没有歌儿的消息!”陆南虽不忍再为她添忧,可无奈别无他法。
处月林夕长舒口气,平复心绪。按理说,以陆小歌直爽敢爱敢恨的秉性,定不会没名没份的屈居后宫。而上阳信钟爱陆小歌,应依礼迎娶才是。不仅未有三书六聘,阳族王宫也未传出大婚之信。若是安好,她定会想方设法报下平安,以免他们担忧。难道是深陷危机?
“上阳信不会伤害她,但别人就不一定了!对于上阳来说,怎会让外族入主中宫?老国君死后,虽然他继任为王,但内部势力也定不让他轻松!”处月林夕猜测。
“小歌身在异国,孤军作战,咱们也没法救她啊?”乌干忧虑道。
“我陆家才不稀罕去当什么阳族王后!”陆南愤愤。“狗东西,护不了歌儿,为何不允她返国?要害死她不成?”
“大哥莫急!”处月林夕安慰道“边界紧张,不许两国子民往返,我可递上国书与上阳信交涉!”
“嗯!”陆南投来感激目光,又劝道“与玄阙好好聊聊,他只是一时想不通。”
“不用挂念我们!”处月林夕微微一笑。“芊儿与清儿她们也快回京了,你们都各自回府作安排吧!”
“对!赵计进的马车在苑外等候,你也赶紧回去,二人不要因此有了隔阂。”乌干劝道。
“嗯!”
幽兰殿上仅剩自己,她却犹豫着不愿回家。他说过不管自己想做什么,都会陪她。可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
荒草丛生,杂乱不堪的青府,已在陈紫玉的料理下恢复如往昔。陈紫玉站在回廊,贪恋地望着心心念念的家,庆幸离家多年,物与人皆未改变,青府应当苦尽甘来。
“母亲!”归家后的青玄阙,先赶来与母亲请安。
“阙儿,来儿子让母亲好好看看!”她慈爱地抚着他的脸庞,泪水闪耀“母亲走时你三岁,如今都已撑起青家了。对不起儿子,让你受苦了!”
“儿子无碍!您平安归来,对阙儿来说,已是上天恩赐!”他安慰着拭去母亲泪珠。
“嗯嗯!全家团聚,该高兴才是!”陈紫玉连连颔首,又向远处张望,疑惑问道“你没与梦儿一起回来吗?”
“赵计进会护送她回府。”说到这,青玄阙脸上浮上无奈。
看出儿子还在耿耿于怀,陈紫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儿,这桩姻缘是天定,可喜。为娘不图荣华,后半生守着你们,全家平安便是幸福。”
“可依儿子所想,全家安居西南,再不受外界纷扰,才可世代安稳!将来青府势必成为万众之焦,风波再起在所难免!”
“阙儿,咱们付出这多,怎又能让大月回到起点?”陈紫玉反问“若诛杀了月王未了结纷争,梦儿怎能安心?再说,月王是她生身父亲,不忍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而且也是为娘不忍,才唤醒梦儿的。要怪,就怪母亲吧!”
“儿子并非为月王!”
“你是觉得娘子为主,夫将无法自处?”陈紫玉点破他心中矛盾。“梦儿是我抚养成人,没有人比为娘更了解她心中所想。天下之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份责任,一份工作。所以她才将朝堂搬至别苑,与普罗大众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朝时为公,出苑后为私。”
“我更希望她只是青府的少夫人!”青玄阙坦言。
“你们定情时,你就已知晓梦儿身世,为何此时又有了不满?”陈紫玉微微斥责。“就算她不晋位为主,王嗣羸弱,她一样逃脱不得责任。在那个世界,男女平等,女子事业家庭兼顾为平常自然之事。”
“可这里是大月!”
“问题就在于,你的爱有多深?愿不愿意为她所想,为她舍弃那份男子为尊的观念?你们既然可为对方舍弃生命,为娘认为,这不难!像梦儿那般聪颖智慧,当初阙儿钟爱她,不是因她与天下女子有异吗?但若让她在府安心当一主母,时日一长,那便不是你所钟爱的她了。好好想想,儿子!”
说完,陈紫玉转身离去,留下青玄阙独自咀嚼母亲的话语。良久后,他唤来远远候命的阿立“看看夕儿为何未归?”
“是,少主!”阿立欣慰一笑,得令离去。
夜幕降临,乌家小院分外热闹,中庭摆放着八仙桌,桌面一片狼藉。重逢后的姐妹畅饮高歌,疯闹着嬉笑。而坐在一旁的乌干与陆南却斯文对饮,望着那醉醺醺的女子。
“差不多得了,林夕,赶紧回家去!”乌干下着逐客令。
“凭什么?这也是我的家!”处月林夕晃动着脚步,来到他面前“你给我留的房间呢?”
“胡闹!”陆南斥责“玄阙知道,还不把乌宅给拆了!”
“夕儿为他赴死,他竟这样对待?”冷清芊怒吼着打不平“乌干,你们男子都是这样没良心!”
“怎么又扯上了我?”乌干很是冤枉。
“就是!”清儿抱着处月林夕,十分不舍。“夕儿姐,你可是让清儿哭干了泪水。”
“他竟坐的住,这么晚了都不来接?”冷清芊越说越气“夕儿,放心大胆的住在娘家!他来,大嫂一定帮你出气!”
“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麻烦!”乌干嘟哝着。
“算了算了,倒看那小子能不能沉住气!”陆南笑着起身举起酒杯。“来,为夕儿重生干杯!”
“干杯!”处月林夕笑容灿烂,饮尽杯中酒。“不管任何时候,夕儿都是你们的夕儿,永不改变!最重要的是,你们不许变!”
“那是自然,公是公,私是私!咱们早就分辨明晰。”乌干笑着回道“白日你是王主,出了国事苑,你就是我妹子林夕。是吧?陆南。”
“不错!”陆南附和“大胆做你想做的,谁敢造次,有我们顶着!”
“夕儿姐带上我吧!呆着家中很是无聊,每日就是等他回来!”李青清抱怨地望眼陆南。“清儿真是羡慕夕儿姐,飒爽无畏!”
“明日起,你和芊儿就是我的女官,每日与我去国事苑上班!”处月林夕猛灌口酒。“女子,也要活得有价值,不是你们男人的附庸!”
“呵呵”乌干傻笑着,轻掐冷清芊的脸颊,调侃道“我芊儿也当官了?”
“去去去!”冷清芊拨开他的手。“你以为女子只能煮饭生娃?”
一群人嬉笑吵闹的话语,都入了青玄阙的耳中。他已静站府门许久,紧盯着那醉酒的女子。面容虽未有太大舒展,但也夹杂了丝歉意。
“乌干,陆南!明日我要去给陆伯伯,乌老爹,还有金姐扫墓祭奠。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林夕!”她趁着酒劲缀泣起来,发泄着心中委屈。“天下太平,离去的人却看不到了!”
转瞬间,气氛逆转成哀,默默陪着那女子伤心,冷清芊轻抚安慰“他们皆在天上看着呢!”
“芊儿”拉着冷清芊的手,她又说起醉语“若有得选择,我定躲至天涯!我可怎能将大月丢给那几个未出世的娃娃?两位哥哥,你们说我错了吗?我若死了便就罢了!我活着,怎能眼看娘家羸弱,坐视不管?”
“你没错!”陆南肯定道“可你也要为玄阙想想,妻为王主,换了谁也会犹豫!”
“你们知晓我有多爱他,可是那么多人为守卫这个国家奉出生命,作为处月氏家,我又怎能为情舍弃国?若是国与家两方抉择,夕儿愿将自己奉给大月!他若觉得为难,我可永生不再回青府!”
“你”
还未等其他人回应,就看见青玄阙踱步而来。处月林夕背着身,并未察觉有人已至身后,继续说道“我要与他和离,让他寻一温柔贤惠的女子相伴!而我此生,孤身守着大月,看着他们和睦恩爱。”
眼见那男人面容愤恨,众人不敢再言语,纷纷寻着借口进屋,留二人独处。
“你们去哪?”处月林夕挫败地趴在桌上,独自流泪言语“夕儿绝不再拖累你,青玄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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