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强出车祸的事情现在成了整个小区的人讨论的新闻,耿美玲是那天见证了这件事的人,所以,这会儿她正跟大伙唠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哎呀,昨天,我就瞅着有个人在空中就这么飞出去了,然后“砰”的一下就摔了下来,到跟前一看,嚯,人都成肉饼了,好家伙,那血撒了一地呀…啧啧啧,唉,也不知道这老赵咋样了,我瞅着那场面,估计是凶多吉少……”
这耿美玲的声音本身就大,这会儿讲起这种事情来又是声情并茂的,听的在场的人都唏嘘不已。
那些人很是配合地皱着眉,摇着头,“哎呀,这老头年纪还不大吧,真是可惜了……”
“是啊,才七十来岁!”耿美玲回答,同时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呀,我觉得吧,这老头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这老头啊,这儿坏了!”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地对着大伙说道。
“哟,老年痴呆啊!”大伙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大号小叫起来。
“怪不得好好的一个人要冲到大马路上去呢!”
接着就听到有人开始同情起那个女司机了,“就是啊,这司机也太倒霉了!偏偏遇上这么一个疯子......”
大伙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从刚开始对赵国强的同情转而变成了对于女司机的同情,大伙的议论声深深地刺激到了赵平。
他快步走到了人群中,指着耿美玲,丝毫不顾及多年的邻里之情,也不叫什么耿阿姨了。直接开骂,“耿美玲,你特么的在这胡说八道,要不是你非拉着我妈说话,我爸能就这么一个人跑出去吗?我告诉你,我爸要是出了事,你也有一半的责任!”
耿美玲都被骂蒙圈了,瞅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赵平,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愣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人家这是在骂自己呢,于是赶紧给骂了回去,“诶,你说话得把个门,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拉着你妈说话,我拉着你妈也是在叮嘱她要看好你爸,是为了你们家好,真是不识好人心,还我得负责,我负什么责?”
“就是,你不找那肇事司机算账,找耿阿姨算什么账啊!”周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起赵平的不是来。
赵平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回家拿个衣服的功夫,这会儿还能跟人吵一架。
总算有个有点心的邻居问了一句,“赵平,你爸现在怎么样?”
说起自己的父亲,赵平这心里一阵忧伤袭上心头,眼圈一下子就泛红了。
“不好,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两说!”
赵平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人终究还是善良的,即使面前的这个人刚才还在跟自己吵架,但是听说了对方的不幸,心里还是对他抱有同情。
耿美玲也不说话了,面上露出一丝哀伤的表情。
赵平从家里给李美琴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就又回到了自己家,到家时才上午十点多,李美琴没有睡也没有忙着做午饭,一个人就这么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
听到赵平开门的声音,李美琴也没有任何反应。
“妈,你怎么不睡啊?”赵平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问李美琴。
李美琴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脸,“睡不着,一点都睡不着,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你爸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太吓人了,我睡不着。”
赵平走过去,将自己地母亲搂在了怀里,“妈,坚强点,爸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你别难过了,有我呢!”
一番劝慰后,李美琴躺在自己儿子的怀里终于迷瞪了一会儿,赵平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收拾收拾就可以去医院探视了。
临出门的时候,李美琴却有些害怕了,拎着背包的手不住地颤抖。
“赵平,我害怕!”李美琴双眼通红,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其实赵平很能理解母亲的感受,这是一种又期待又害怕的心情,也不知道这过了一夜,父亲有没有变好一点,更担心的就是万一没变好,变得更坏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儿,这要是有什么事儿,医生肯定会跟我们联系的。没有消息就说明爸没事儿。”赵平安慰着,可是自己心里却也是打着鼓。
两人来到icu门口的时候,吴湘带着平安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平安看到李美琴赶紧就扑了上去,用自己的拥抱安慰着李美琴,原本控制好的情绪,在平安扑上来的一刻,瞬间就绷不住了。
icu门口等着的都是重症的家属,被李美琴这一催泪搞的也有些情绪失控。
三点半一到,icu的大门开了,家属陆陆续续地被带到了隔离区穿上隔离服。
icu不像普通病房,没有门,一眼望过去,几乎能看到所有的病人,一个个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床边放着的机器又多又复杂,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几人走到赵国强的床边,只一眼,李美琴就没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
赵平搂着自己的母亲,泪水也是哗哗地往下流。
床上的赵国强处于昏迷状态,从上到下插满了管子,脑袋上缠着纱布有些地方还微微渗出了一些红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浮肿。
“老伴,我来看你了!”李美琴轻轻地在旁边唤了一声,想要用手去握一握自己丈夫的手,但是看到他破了皮还渗着血的伤口,她就又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
“爷爷!爷爷!平安也来看你了!”平安也在床边喊着,可是回应他们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赵国强的管床护士走了过来,赵平连忙问道:“我父亲怎么样?有可能醒过来吗?”
“不知道!这个你得问医生!”或许是看惯了生死,对于这些家属的悲伤并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医生办公室出门左拐有标记。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
赵平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可不,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美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伴。
也许,以后自己跟老伴的交流每天就只有这半个小时了,即使是这样的交流,也不知道以后还能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