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愕然大惊成玦素来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心智不全的病秧子,得知其一直在伪装潜伏伺机复仇,已然让他觉得不能接受了,此刻惊见成玦竟是还有这般排兵布阵的能力,更是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远望去,此刻端坐马上金盔银甲的少年,眉宇间少了往日羸弱病娇之态,多了坚毅英挺之姿,如一展风掣不动的旗帜,稳立军中,为数万将士主心定魂。恍惚间,似当年那个文武双绝、光环无限、受天下爱戴追崇的人又回来了一般——太子成璋!
嗡!晋王只觉心下一紧、脊背一凉、眼前一黑,险些被吓得从坡上滚落,幸被身边人及时扶住。
经年旧事再上心头。当年,他也曾仰望着那神一般的人物,也曾想过追随其后,但,终是被一己私欲蒙了心智,以妒忌为刀,为贪婪为刃,下了毒手,从此堕入欲壑难平的阴暗深渊。撕咬争抢朝着极顶无限接近的路,注定了步步都要以血献祭,一路走到今日,就在他距离苦苦追寻的至尊之位仅一步之遥的时候,赫然发现,早在六年前挥刀溅出的血,已然在漫漫岁月中集结成了他永远也无法翻越的樊篱……
晋王定了定神,赶紧聚集整合被打散的人马,向更高更深的山顶逃去。
一战过后,晋王兵马损失了近三成。成玦也不着急围剿,只是将晋王一伙人困在山顶,下令自己的人马原地扎营休憩。
不攻不打不理会,只是围着,如此,成玦将晋王一伙人困了整整两日。
影较不解,挠头问道“主子,晋王已是强弩之末,咱们何不直接攻上去,打杀了干脆?”
成玦唇角一勾,“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看着成玦的墨玉眸中一点一点升起的恨意如密布夜穹里的星芒正在慢慢覆没着战战兢兢的暗夜,影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第三日,南风起,山顶密布的古槐随风摇摆,呜咽似鬼泣一般。
被困在山顶的晋王一伙人无路可逃,紧张疲惫焦虑恐惧,那一惊一乍的风声更是时时折磨着他们随时都会崩溃的神经,更要命的还有多时水米未进的难耐饥渴。
忽地,他们纷纷抽动鼻翼,不知是产生了幻觉还是怎的,竟是在那阵阵袭来的南风里闻到了一股股浓郁的烤肉香气,勾得他们顿时口舌生津、垂涎三尺,纷纷朝着那风起处探头张望。
原来,是影较带着一帮擅长烹饪的厨子,在风口处架起了数个烤架,正在烤羊肉呢。
当香味覆盖了整片山顶后,影较便扯起他的铜锣大嗓门喊开了“山顶的兄弟们!陛下恩宽,已下圣谕,容你们缴械不杀!滕王殿下知你们都饿了,特命人烤了羊肉,还有美酒,快下来享用吧……”
晋王麾下兵马久居帝都,未经过边塞苦戍熬战,素来养尊,从未缺过补养,如何受得了这般饥渴折磨,更何况那烤肉和美酒的香味儿实在是太诱人了,在这般情形下,面对影较的一番“劝降”,他们的心理防线立时溃决。
有几名意志不坚者率先扔掉兵刃,举着白衫朝下面跑了过去。一有人带头,“羊群效应”便产生了。更多没什么主见的人就如羊群一般跟着头羊纷纷往下跑。
见状,气急败坏的晋王竟是命他身边的死士们朝着这些背叛者的背后射箭!不想,后面起了杀意,这群“羊”跑得更快了,因为此刻他们不只是在奔向食物,更是在逃命。晋王的愚蠢之举,反倒是助了他的兵马溃散得更彻底了。
就这样,成玦不费一兵一卒,仅用了几架子烤肉,便轻轻松松解决了晋王绝大部分的兵力。
围山的包围圈继续缩小。晋王不得不带着仅剩的数百名死士往更高的山崖处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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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阁里。
一只扑满般大小的三足铜鼎立在厢房中央,白气丝丝缕缕地冒出来,散发出浓浓的药草香。
公输鱼坐在铜鼎旁边,一边熏蒸着那香气,一边听鹩哥的汇报。
当她闻听滕王围山“劝降”晋王,已经三日了还没有下来,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滕王身边,除了影较,亲近的人,还有谁跟着?”
鹩哥回道“折杏苑的薇娘子也在。”
公输鱼追问“陌鱼抚在吗?”
鹩哥摇了摇头。
公输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陌鱼抚不在……”
此刻,她担心的并不是晋王还有能力把成玦怎么着,她担心的是成玦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这么继续耗下去。
以成玦的聪慧,带两万兵马围剿晋王的一万兵马并非什么难事,何至于耗了三天还未结束?难道成玦真的是在执行皇帝的“劝降”旨意,不肯对晋王下杀手?怎么可能!晋王作为害死太子的主谋,成玦对他的恨意深若渊壑,必是要亲手将其了结方能纾解心中难平之意。不然也不必费心设计让皇帝把追铺晋王的差事交给自己,更不必将一直都在等着手刃晋王的柳下薇带在身边了。那么,成玦究竟是在耗什么呢?
或者说,是在等什么……
想到这里,公输鱼坐不住了,当下就要跟鹩哥一起前往消业山,不料,刚一起身,就被一股微寒之气给压住,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她侧目看旁边的班九,但见其静默雪颜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不准。
原来,中元节时公输鱼体内的人造根骨损伤了,楣夫人为其做了修复治疗,并非一次就能彻底修好,需分阶段,边养边修,此刻刚刚进行过第二次修复,还配合了大量的药物熏蒸,吩咐她必须卧床静养熏蒸七日。
班九负责看管,自然是不会让公输鱼出门的。
好猫兄,你就让我出去吧,一会儿就回来,大不了我回来后多熏几个时辰补上……乖猫兄,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哪里需要养七日呀,你就让我出去吧,绝对没事,我保证……公输鱼好一番死缠烂打、好话说尽,班九仍旧不为所动。
班九认定了的事,别说九头牛,那是九十头牛也难以拉动的,无奈,公输鱼只得作罢,冲鹩哥摆了摆手,让他继续去盯着,有何新动静再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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