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咤风云的当朝从一品大员刑部尚书凤修,就这么生生地被蒙在鼓里,为他人养了十数年的便宜儿子?!
听到这里,众人表情各异,一个比一个斑斓。
但这依旧不是重点,重点仍在后面。
天玑门给二姨娘的任务是,拿到秘藏于凤府里的一把钥匙。至于那把钥匙,是何样的钥匙、是哪里的钥匙、要来做何用,二姨娘与胡婆子都不知,只是知道,那钥匙是凤家祖上传下来的,历代都掌握在正室夫人手中。所以,如今那把钥匙,就在楣夫人手中,二姨娘要拿到那把钥匙,就必须取代楣夫人,成为凤府的正室夫人。
当初,二姨娘夺了胡婆子的亲生子,却也只是得到了当家姨娘的位置,并没有拿到正室名分。楣夫人将正室名分与那把钥匙一同锁进了倚月庐。
多年来,二姨娘从未间断地进攻倚月庐、暗杀楣夫人,更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安排胡婆子害了梨儿,制造鬼魅谣言,隔离倚月庐,方便她行事。无奈,那倚月庐机关难破,暗杀多年未果。于是,二姨娘又生出了假借二公子冠礼讨要正室名分的法子。
这个关键时候,突然来访的楣夫人娘家亲侄公输檠,便成了最大的障碍。
胡婆子说,为了得正室之名、为了得那把神秘钥匙,二姨娘当初便能夺了她的亲生子来用;现在,为了除去碍路的公输檠和楣夫人,二姨娘同样也能夺了她的性命来用。
所以,胡婆子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若被杀,必是死于师妹之手!!
听完了胡婆子的这一番临终遗言,堂里堂外所有人,包括京兆尹薄黾在内,从木化,到石化,再到风化,一个个皆像是被人抛至九天再垂直落下,瞬间便经历了生死起落,除去虚脱呆滞,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二姨娘极怒,顾不得腿上的伤口,愤然起身。
“一派胡言!我与胡妈妈怎会是敌国谍者?二公子怎会不是我与家主所生?我又何曾派人暗杀楣夫人、何曾指使胡妈妈杀了梨儿?更加荒谬的是,我怎会亲手杀了胡妈妈?!公输檠!这所谓的胡妈妈遗书,定是你为了逃脱杀人罪名,刻意伪造的!”
与二姨娘的激怒败坏不同,公输檠气定神闲,笑意盈盈。
“当家姨娘这话可就没道理了。大家都看得清楚,这封遗书绣在胡妈妈的衣衫隐蔽之处,是您于无意中扯开的,又怎会是我刻意伪造?料想定是那胡妈妈太过清楚您的手段,怕您先夺其子、再夺其命,怕自己终将枉死于您的手中,怕二公子认贼作母、在您手中也难保性命,方才早早地将这遗书绣藏于衣衫里,以此方式,令真相得以大白天下。”
“你简直信口雌黄!这许多年来,我身为当家,在凤府辛苦持家,品行如何,众人皆有目共睹。岂容你这等竖子砌词诬陷?!”
“当家姨娘这话倒是说得在理。您这许多年,如何以狠辣手段持家,如何令阖府上下对您皆敢怒不敢言,众人自然深有体会。尤其刚才,您当众割断自己师姐胡妈妈的脖颈取针,那般狠绝无情,令其死不得全尸,众人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公输檠适时煽动众人情绪。周遭悱议声立时四起。
刚才,众仆婢们之所以愿为二姨娘作证,一是因为信了“胡妈妈是被公输檠所杀”的故事,二也是迫于二姨娘的淫威压制。
现在,胡妈妈的遗书现世,“公输檠杀人”的谎言不攻自破,再有“二姨娘谍者加身”自顾不暇,压于他们头上的“淫威大山”已是摇摇欲坠,还有何可顾忌的,自是到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时候。
一时间,指责、谩骂、控诉,穿越了时间,姗姗来迟,晚到数年,终于在此刻,如一块块早该被高高举起的重石,带着绵绵恨意,全都砸向了二姨娘。
见状,跋扈惯了的二姨娘仍是嚣张气焰不减,怒斥道“都给我闭嘴!你们、你们这些贱奴,都要以下犯上、都要造反了不成?!别以为有这竖子诡辩几句,在这小小的京兆府,你们就能跟着乘机附势,将我害了去!我身为刑部尚书府当家姨娘,还轮不到你们动我分毫!如今我这般被奸人构陷,自有家主会为我做主!”
二姨娘果然够聪明,眼见着胡婆子的遗书一现整个风向都变了,就连早有首尾默契的京兆府尹也无法犯众怒为她撑腰,便马上搬出了家主凤修。确实,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有凤修护着她,京兆府又岂敢动她这个刑部尚书府的当家姨娘?只要过了眼前的关口,争取到了时间,她便有机会再行翻身。
只是,她还能不能等得到凤修回来,这是个问题。
很快,公输檠便给了她这个答案
“当家姨娘提到了姑丈,小侄料想,姑丈必是也很想知道真相。既如此,那我们就直接拿出真相来好了,又何需浪费时间继续在这里作口舌之争呢?小侄不才,没有那过耳不忘的本领,只是隐约记得,胡妈妈的遗书里似乎提到了,天玑门弟子脊背后心位置,都会有一个好似胎记的烙印。敢问胥吏大人,可是如此呀?”
听到询问,手执胡婆子衣襟的胥吏,马上将遗书展开再看,找到相关内容,念到“凡天玑门弟子,左侧脊甲下三寸,皆烙有天玑星芒印,乃门主以秘药着秘器为之,沁骨入髓,须终身携带,外乎剜肉削骨、透穿前后心,非死不能除也。”
确认无误。公输檠微翘着唇角说道“哎呀,看来小侄没有记错,果真如此呢。当家姨娘,不知,会不会那么巧,您背上也有这样一个‘非死不能除’的烙印呢?”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钉在了二姨娘身上,如一根根的钢钉一般,透着几近冷酷的铁灰色,将她牢牢钉死,分毫也再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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