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也来了?”黄氏挑眉,眸子里难掩嫌弃,“那丫头聒噪,我不喜欢,还是别见了。”
“您既不喜欢,当年为何要给二公子定下她呢?”
“还不是因为当初南老太君,送了好些贵重礼物!若非南家富贵,谁乐意搭理区区商户……”
黄氏说着,颇有些得意,“后来我每年都问南家讨要银子和礼物,是没瞧见南老太君和江氏的脸色,她们压根儿就不敢拒绝!谁让南宝衣要嫁到我们家呢,如果她们不乖乖孝顺我们家,她们的姑娘嫁过来是要吃苦头的!”
“夫人睿智!”侍女称赞,“南府再有钱又如何,终究是为夫人做嫁衣裳!”
“过两年科考,二郎若是高中进士步入官场,免不了花银子四处打点。惜儿快要及笄,嫁妆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府里四处都要用银子,自然要学会精打细算。”黄氏微笑,“好在我聪慧,答应了与南府结亲。”
主仆正说着话,丫鬟挑了毡帘进来,把白玉钗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一个南宝珠!”黄氏重重拍了下妆镜台,“有没有把我太守府放在眼里?!”
丫鬟道:“姑娘哭得厉害,南家姐妹却十分不以为意。夫人可要亲自出面,教训教训她们?”
黄氏冷声:“叫她们在花厅等我!”
丫鬟退下后,黄氏掩上妆奁匣子,“好一个南宝衣,还没进门,就开始欺负我女儿!那次花朝盛会,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灯!”
侍女为她戴上发钗:“姑娘家争吵,没个胜负恐怕不会罢休。夫人是长辈,是要出去看看的。”
“不急,多晾她们片刻。总得叫南宝衣知道,我程府的规矩!她是要当我儿媳妇的,这规矩,提前立起来也没有关系。”
黄氏拿乔,故意优哉游哉地梳妆打扮拖延时间。
花厅里,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
南宝衣却不着急。
她似模似样地跷着二郎腿,正喝着热茶。
前世,她已经见识够了黄氏的手段。
她爱拿乔,总喜欢叫别人等她。
比如她每天明明辰时起床,却非要她这个儿媳妇卯时就在寝屋门口候着,随时准备伺候她梳洗更衣。
重生回来,她不傻,自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喝喝茶,吃吃糕,黄氏爱几时来就几时来!
反正哭的人是程载惜又不是她!
南宝珠却是个闲不住的。
她一边在花厅里踱步,一边欣赏博古架上的古玩。
她拿起一只碧玉小鼎,微微挑眉。
这件古玩,貌似是她们家的藏品……
估计又是被黄氏敲诈来的!
她笑嘻嘻道:“这小鼎真精致啊,令我爱不释手……”
程府丫鬟愣了愣,正要上前阻止她触碰,南宝珠手一松,价值千金的碧玉小鼎砰然落地,碎了个稀巴烂!
“哎呀,”南宝珠愧疚歪头,“我一时手滑,真是对不住呀!都是一家人,想来们是不会跟我计较的……”
程德语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
他递给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会意,立刻开始记账。
萧弈弄坏的破月弓、南宝珠弄坏的白玉钗和碧玉小鼎,在账上被换算成白银,记得清清楚楚,不差毫厘,俨然是要问南家要赔偿的架势。
南宝珠继续在厅中晃荡。
她停在一副古画前。
这幅画,也是她家的东西。
黄氏到底拿了她家多少宝贝啊!
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幅画瞧着高深莫测,很有名仕之风啊!我拿下来仔细瞅瞅……”
侍女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将古画拽了下来。
价值万金的前朝古画《山下出水图》,瞬间撕成两半。
满厅寂静。
程载惜忍无可忍:“南宝珠,弄坏了我家多少古物,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东西都是要赔的!”
南宝珠外祖家是开镖局的,骨子里都是蛮横霸道。
她振振有词:“我又不是故意的,吼我干什么?再说了,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谈赔偿多伤感情呀!”
程载惜气急了,伏在花几上直哭。
花厅里的情况,被婢女匆匆禀报给黄氏。
“夫人,您要是再不去花厅,南宝珠恐怕要把值钱的物件儿都砸了!”
黄氏终于坐不住了。
她怒火滔天地站起身,“好一个南宝珠,她当那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摆设不成?!走,去花厅!她娘不知道怎么教女儿,我替她教!”
她把院子里的嬷嬷都带上,浩浩荡荡地往花厅而去。
跨进门槛,果然看见满地狼藉。
南宝珠拿着个金镶玉如意,正好奇把玩。
“南宝珠!”
她怒喝。
南宝珠一惊。
金镶玉如意瞬间跌落,砸得稀碎!
黄氏扶住侍女的手,浑身发抖:“……干的好事!”
“嘿嘿,”南宝珠羞赧地捂住脸,“都是伯母出现得太突然,把我吓到了的缘故……宝珠给伯母请安了!”
厅中众人跟着请安问好。
南宝衣吃饱喝足,放下茶盏。
她起身走到黄氏跟前,一副殷勤模样。
她扶住黄氏,笑得分外谄媚:“哟,这不是我未来婆母吗?来来来,娇娇扶您就座……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走路过来,应当叫丫鬟拿个步辇把您抬过来的!”
黄氏心里堵得慌。
南家姐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是闹哪一出?!
还有,什么叫拿个步辇把她抬过来?!
她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吧?!
不等她自我怀疑完,南宝衣已经扶着她落座,还从丫鬟手里端了茶,放在她手边,“伯母请用茶!”
她这般殷勤,令黄氏脸上很是有光。
她威严地咳嗽两声,淡淡道:“我听说,宝珠弄坏了不少东西?”
程载惜哭诉:“娘,南宝珠不止弄坏了女儿的白玉钗,还弄坏了咱们家许多古玩字画。女儿让她赔,她非但不肯,还说什么一家人谈钱伤感情……”
“呵。”黄氏笑了,冷冷盯向南宝珠,“虽然我两家有婚约,但妹妹还没进门,又怎么能算一家人呢?”
南宝珠惊讶:“伯母,您的意思是,我们并非一家人?”
“当然!”黄氏厉声,“程府乃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得很。妹妹一个商户姑娘,哪怕有了婚书,也还要再仔细观察几年,确定德才兼备,才能真正进我程家门。哪怕进门了,程府和南府也不是一家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加上官商有别,两家人怎么能扯到一起?!”
南宝珠微笑:“原来在伯母眼中,南府和程府从不是一家人……既然如此,还请伯母归还这些年,向南家敲诈索要的贵重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