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漠北太守,冯知义。
眼下的境况就是,赈灾银子被镇王拿着,而镇王迟迟不来,太守家里都快被灾民给扒精光了。
灾祸连年,漠北腹地,一片哀鸿。
他倒是想逃,可新帝就是要拿自己祭天,他逃到哪里去?不如就把赌注压在镇王的身上。
“他来,若是治理好了,那我便是功臣,我若是逃,无论镇王治理结果如何,我都将必死无疑,新帝耳目不是一般的多,能够在镇王如此的势力压迫之下,还是取了帝位我不敢轻举妄动。”
冯知义自己对自己解释着,可镇王迟迟不来,如今弹尽粮绝,都快将他逼得抹脖子了。
“太守,不若再派兵出去”
“派什么兵,哪里还有兵可以派出去!庆城如今怎么样。”
“一时间涌入了太多的难民,也是苦苦支撑。”
冯知义太阳穴直突突,“王爷从小临京出发,必然是要从庆城入漠北了,再等等,明日若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出发去庆城。”
“是。”
漠北灾情不断地上报朝廷,顾沧海稳坐宝位丝毫不动摇,就是因为漠北在不断恶化的情况。
用漠北拖死顾沧澜,本就是他的计划,漠北这块地方,只要越烂,他的位子就越稳。
“前一阵子,九千岁出动了所有的人马,至今还查探不清。”
顾沧海眸子里映着烛火,“嗯。”
皇帝近日越加的沉默寡言,越是如此,宫里人越是惶恐。
宗鸣退到一侧,看了眼皇帝,这几日便是没有休息好,东方星回成了镇王王妃的消息一传来,他当日就摔了不少的杯盏。
“宗鸣。”
“奴在。”
皇帝张口,又闭上,那么几次后,合上奏折,“让齐王回来吧。”
“是。”
本也只是派过去试一试顾沧澜心思的,如今他尽然如此不加掩饰地就向自己宣战,他又何必再藏着掖着。
“派人去截杀吧,做的隐蔽些。”
宗鸣躬身退出。
截杀。
这是顾沧海酝酿了多久的心思啊,今日终于是肯说出来了,“去吧。”
令牌给了唤来的暗卫,暗卫接过后,离开了宫廷。
这个皇宫十分的简单,顾沧海便是这里食物链的顶端,他可以说一不二。
可这储国之内,有另一只猛虎,他在野外踱步,甚至不屑于同自己刀剑相向。
“东方家”
那本奏折之上,恰恰好,就写了东方家在京都的情况。
天下大商,名为东方。
可他们举族窝在小临京,祖祖辈辈不曾涉足官场,不攀皇亲,就是因为他们这样安分,所以历代皇帝都不会拿他们如何,可如今不一样了。
“孤倒是信错了你们。”
苍茫碧天,万里无云。
辉煌的京城皇宫,琼楼玉宇,层叠翠瓦青砖,飞鸟时而起,团绕一圈,不知去向。这本就是个冷清凉薄的地方,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出来。
星回拖着腮,听顾沧澜给她分析此时皇帝的心境,听到顾沧海必然已经要开始对付东方家这一句时,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他是不觉得皇商对我们造成了危害?”
“顾沧海的对付跟你认为的对付,应当不同。”
“那我爹他们岂不是有危险。”
顾沧澜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第三日,小临京之内,东方家举族搬迁,人去楼还在,甚至昨日沏的茶,还摆在桌子上。
大门敞开着,却没人敢进去偷里面的东西。
“就这么开着大门?人可是已经走空了呀,你瞧瞧这大石匾,就价值不菲吧。”
“你可以进去看,可以摸,但是要拿东西,你且去试试?”
“怎么说?”
“昨儿就有人起了贼心,只是拿了一个白玉碗,还没出门呢,就被杀了,天知道是怎么杀的。”
周围听的人都是一哆嗦,“那这意思是”
“可以看可以摸,你甚至可以住进去,但是要把东西拿出去,想都别想。”
“那,能住进去也不差啊。”
“你敢住?”
没人敢住么?
自然有的,第四日,白家举家搬进了东方大宅,门匾还是东方大宅,但是住的人却成了白家人。
星回一愣,“这计划,我怎么不知道。”
顾沧澜笑盈盈地看着她,不说。
“说嘛~”
顾沧澜摇摇头。
“说嘛~说嘛,你说,你想吃什么。”
顾沧澜眨眨眼睛,“你昨日说的蛋糕,我想尝尝。”
“漠北哪里去给你找牛奶!!人都养不活,还养牛!”
星回暴跳如雷,马车又是一阵晃动。
这一路来,已经是第几次了,马车夫和护卫们都见怪不怪了,顾沧澜也就被踢出来过一次。
许是王妃也习惯了吧。
各方势力,风起云涌,而顾沧澜则坐在马车里,给东方星回一路分析。
他说到京城如何,京城如今便是如何。
他说道小临京如何,小临京便如何。
他说道庆城
“王爷,庆城到了。”
第八日,庆城界碑就在他们眼前。
“啧啧,这个地方,不知道丰县令还是不是县令。”
顾沧澜先下马车,伸手去拉星回,小姑娘这次还想从另一边跳下去,他索性把人拦腰拉过来,抱下了马车。
“做什么你。”
“照顾王妃。”
“是!”
星回五官都拧在了一起,骂了句,“有毛病。”
“如今县令何人?”
“回王爷,姓陈,名泽,京都人士,被贬下来的。”探路的回来,好是一番交代,星回披上了爷爷送给她的披风,顾沧澜一转身,笑问,“这哪里来的?”
“我爷爷送的。”
顾沧澜点头,“像是你们东方家拿得出来的东西,这么一来,你就有两件这样的披风了。”
“嗯?”
“这披风,是先帝当年猎到的一只白狼皮毛做的帽兜,一共做了三件,披风是拿普通的白狐皮子做的,就是那帽兜,与众不同些,还有一件帽兜是个狼头,在我那里。”
“那怎么说我有两件。”
“另一件,是给皇后的。”
星回咽了咽口水,“您还真是够明目张胆的了。”
顾沧澜笑笑,“人尽皆知的事情,再去伪装,显得虚伪。”
两人对话之间,新县令已经匆匆忙忙出来迎接了,雪下得厚,可顾沧澜进城的路,却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畅行无阻。
“微臣接驾来迟,望王爷赎罪。”
“无妨。”
陈泽起身,再试给东方星回拜了拜,星回上前打量一二,“丰县令呢?”
“丰县令他”他得罪了您,被发配去了哪里都不知晓了。
见他犹豫,星回就知道,必然下场不太好。
“啧,罢了。”说完转身回到马车旁,刚要上车,却被顾沧澜拉住,“行程有变,让车队进城休息,我们继续赶路。”
这话,是顾沧澜偷偷在星回耳边说的,说完,扶了星回一下,两人坐进了马车。
“上马车再告诉我也无妨。”
“怕你惊慌。”
星回啧嘴,“我是那么容易惊慌的人么?”
“倒也不是。”
马车徐徐前进,最后脱离了车队,金蝉脱壳,顾沧澜最喜欢用,但这一次“我们这马车目标也太大了吧。”
“车队里有一辆跟我们一样的,方才已经替我们走到前头去了。”
星回摇摇头,“那也大啊。”
“你掀开帘子看看。”
星回将帘子一掀,马车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罩上了一层蓝布,这让这两本来看起来很是华丽的马车,突然有些素朴。
“换衣服吧。”
“哦。”
星回毫不避讳,麻利地脱下衣服,只剩了里衣的时候,顾沧澜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切,都盯着看我快脱完了。”星回嘟囔了一句,再将顾沧澜递过来的平民衣物一件件穿好。
“你不换?”
顾沧澜摇摇头,“除非换脸。”
“呵呵,倒也是哈换了衣服不换脸,好像目标更加明显了呢。”
毕竟太突兀了。
就像一根木头上,顶了块大金子。
“嗯?那我为什么要换呢?”
星回十分认真的问道,这衣服怎么看都不衬她啊。
顾沧澜只是笑,没有回答她。
“王爷,需要休息么?”
马车停下的时候仍旧在庆城,找了一处酒家停了停,顾沧澜掀起帘子看了眼,“休息吧。阿回,你先下马车,去住店。”
“你呢?”
“我随后来找你。”
“哦。”
星回不多问,下了马车,车夫将马车交给了店小二,没有吩咐,小二拉着马车往后院走去,“王爷。”
“去顾着王妃。”
“是。”
小二拴好马,星回已经拿了房牌准备上二楼。
“小姐,请随我来。”小二看了眼星回的房牌给她带路,来到二楼正中间一间屋子,屋子推开,小二先是走进去,而后来到里边的墙边,不知道是按动了哪块木板,一道暗门弹出来,小二打开暗门,出现了一个楼梯。
“小姐,可要用膳?”
“用用用,再准备些好的碳和热水来。”
“是。”
小二带上房门,星回也没有去将门拴上,下了暗门楼梯,越走越亮堂,走出门后,便看到了顾沧澜。
“可以啊王爷!金屋藏诶不对,这里是您的据点?”
“据点?”顾沧澜疑惑,想了想一笑,“也可,你来。”他冲星回招招手,将一幅地图展开。
“这便是漠北之地山川走向。”
星回抬头看了眼顾沧澜,一脸的鄙夷。
“怎的?”
“我可以休息一日么?”
顾沧澜先是摇了摇头,星回拔步就要离开,“好,就一日。”
星回这才转身回来,将地图拿着,去了楼上。
顾沧澜失笑,却又觉得她性情有趣。
炭盆烧起来后,屋子里逐渐暖和起来,洗了个热水澡,小二又将膳食端了上来,“可有牛奶?”
“小姐说笑便是这顿膳食,莫非王爷送来食材”
“如此罢了你退下吧。”
星回坐下正要吃,顾沧澜推开暗门出来,“等你治理好了,就有了。”
“我治理?”
“是。”
“那您呢?”
顾沧澜拱手一拜,“听您吩咐,我的王妃。”
呵,呵呵呵,你个干人。
星回不应也不驳,筷子在桌子上“哆哆”两下,吃了起来。
见他如此,顾沧澜便是知道,这么随便地让星回去治理,她心里肯定不乐意,“治理好了,日后漠北这片地上,赚的金银都是你的。”
“我东方少主,缺钱?”
“缺。”顾沧澜笃定地说道。
星回眯眯眼睛,“我还真不缺。”
顾沧澜“嗯?”了一声,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你要什么?”
“你都给?”
“嗯。”
“皇位呢?”
“你做皇后,我听话。”
狠,还是你狠,但是,我若是信了你,我便是个傻子。
“皇帝已经派人出来截杀了,你要从庆城就开始治理,然后扩散开去是么?”
“只有让百姓自己看到希望,自己去为自己种粮食,才有可能根治,单靠灾银,撑不到一日。”
“王爷很是有经验啊。”
灾民灾久了,心理上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活不像活,再让他们去种地什么的,谈何容易,若是今日种下去,明日就有的吃,尚且还有可能。
这么说来,“我爹他们呢?”
“去了京都。”
“你拿我爹做人质!——”
顾沧澜眸光微聚,却还是点了点头,“只有他们举家在京都,才能让皇帝暂时不对东方家产业动手,甚至还会保一保他们。”
星回虽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可现今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但这股子失落很快就消散了。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失落。
“行我不为后,便是要求。”
顾沧澜舒张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
一言不发地看着星回吃她的饭,她吃的很是滋味。
“换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答应不下来,这不应该是顺其自然的就应下来么。
星回扒饭的动作顿住,抬头望着他,狐疑和猜忌都写在眼睛里,“理由?”
“你是东方少主。”
“可你已经是皇帝了啊。我家很安分的,我也是。”
顾沧澜点点头,“我知道。”你只喜欢钱,还有美色。
“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顾沧澜起身,看着星回,缓慢地说了句,“我不能废后,你已然是王妃。”
“随便给我的罪名,让我假死”
“做不到。”
“你是王爷”
“也做不到。”
“东方家做得到,我们来办。”
顾沧澜拳头越握越紧,他几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只能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