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的大本营在临潢府,但辽东的腹心之地却是营州。
开元七年,玄宗于营州置平卢节度使,统辖平卢军、卢龙军,以及渝关等十一处守捉,兼领安东都护府。
契丹的兴盛也是自占据营州开始,阿保机把掳掠的唐人、奚人集中于此,命韩知古修葺柳城。
萧敌鲁在渝关逃出升天后,收拢败军于白狼山再度组织防御。
如果渝关都守不住,白狼山更守不住。
高行周、高思继、高行珪、高思祥父子叔伯四人为前锋,于白狼山再破萧敌鲁三万蕃汉步骑,高思继再度发威,生擒萧敌鲁献与李晔座前。
前锋的神勇发挥,令唐军士气大振。
辽西走廊上的契丹人四散奔逃,阿保机设立的统军司、汉军司闻风丧胆,连城池都不要了往辽东跑,一副末日亡国之象。
萧敌鲁的覆亡带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
阿保机远在渤海国,营州境内契丹人仿佛无头的苍蝇。
阿保机掳掠唐人充实辽东,促使其强大,但当大唐皇帝领二十万大军西来时,就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上层文武士人能得到阿保机的重用,但底层百姓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这个时代,没有韩延徽的辅佐,契丹奉行的仍是奴隶制,大量唐人充为契丹军事贵族们的奴仆,承担繁重徭役与田赋,不过因为契丹正处在上升期,唐人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不过在李晔打出解救辽东唐民的旗号后,阿保机的统治基础也就瓦解了。
营州迅速崩溃,整个辽东都震动起来。
辽东立即就有唐人主导的叛乱。
辽东大地上顿时热闹起来,别说组织兵力抵挡唐军,应对内部叛乱都焦头烂额。
李晔向来是军事、政治两手齐出。
大军兵临柳城之下,留守柳州的阿保机长子耶律倍年方十八,颇有才智,深知营州之重要,不肯辜负阿保机的器重,决心死守。
李晔求之不得。
要说韩知古的建城水平颇高,放在后世就是妥妥的建筑大师,准确把握住了时代的发展趋势,摒弃中土的垒土之法,大量采用砖石结构,把柳城休得高大坚固。
这也正是耶律倍的倚仗。
不过,既然连渝关都攻下来了,一座柳城自然不在话下。
挺了三日,便被高家兄弟破城而入。
此番大战,高家将大放异彩,高思继像是要弥补失去的青春一般,天命之年,遇战皆奋勇争杀在前,比他亲儿子高行周还凶猛。
不过柳城大战的最终赢家落到杜晏球身上,带领精锐部众于万军丛中生擒耶律倍。
李晔望着眼前的耶律倍,不禁有些失神,头束高冠,披着一件札甲,内穿绯色圆领袍,居然有几分中土儒将的气质。
“大契丹国太子耶律倍拜见大唐皇帝!”耶律倍拱拱手。
辛四郎大怒,就要一脚踹过去,被李晔拉住了。
历史上的耶律倍也算身世坎坷,在诗画上有一定的造诣,画风影响深远,因主张全盘汉化,以儒家思想为治国之术,而遭到述律平厌恶,述律平是草原守旧势力的代表,奉行草原本位主义,维护丹奴隶制度,不肯开化,遂扶植老二耶律德光。
后流亡中土,被李嗣源接纳赐名李赞华。
李从珂搞不定石敬瑭与耶律德光联手进攻,盛情邀请耶律倍一起自、焚,耶律倍不从,被李从珂弄死。
“普天之下,没有契丹国!也没有契丹国太子,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李晔一脸平静的看着耶律倍。
这种平静里大唐天威深不可测。
李晔不介意让他为大契丹国陪葬。
只不过因为其受华夏文明滋养,才另眼相看。
耶律倍脸上冷汗直流,眼神时而坚定时而软弱,终于还是软弱占了上峰,双膝跪地,“臣契丹耶律倍拜见陛下。”
这一跪,算是整个契丹跪下一半。
自唐太宗设松漠都督府以来,契丹就逐渐向大唐靠拢,酋长接受大唐官职并赐国姓。
如果没有女皇营州之乱的一败涂地,契丹早就完成唐化了。
李尽忠、孙万荣起兵之前,也仅仅是因为辽东饥荒,向营州都督赵文翙寻求帮助。
打着打着,就发现长安的孤儿寡母这么好欺负,粟末靺鞨人也趁机浑水摸鱼,建立渤海国。
昔日强盛的大唐,早已在频繁的政治、斗争中外强中干,连个像样的将领都拿不出来,此时距离大唐灭高句丽才五十年而已。
自此大唐退出辽东半岛。
“不要为难他,好生招待。”李晔挥挥手,让人把耶律倍带下去了。
营州被攻陷,是对契丹人的沉重一击。
辽东半岛上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叛乱四起,奚人、阻卜人、室韦人也加入进来。
当然,其中不乏很多浑水摸鱼之辈。
乱世总会诞生一些弄潮儿。
沈州、辰州、开州、锦州纷纷大乱。
而此时刘知俊部攻陷积利州,李嗣源围困临潢府消息传开。
契丹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三面围剿的战略初步展开。
李晔屯兵于营州,令杨师厚为辽东招讨,领大军十一万横扫辽东半岛,李承嗣、高行周为副招讨。
单纯军事作战,交给专业人士就可以了,李晔领四万神羽军坐镇营州。
此时阿保机刚刚在龙泉府打了一场胜仗,按照陈元义的计谋,示之以恩,却突然发动雷霆一击,下手果决狠辣,黑水靺鞨死伤惨重,俘虏也被阿保机尽数斩于城下。
阿保机好言劝慰大諲撰,渤海国至此早已油尽灯枯,因三面受敌,并不知道唐军已经攻下营州,大諲撰遂向阿保机投降。
城中尚有两万可战之兵,九万百姓,钱帛米粟充盈。
全都便宜了阿保机。
拿下龙泉府,又一举屠灭黑水靺鞨,北面再无敌手,阿保机心中大定,以为足以媲敌大唐。
正志得意满时,噩耗接连而至,唐军连破破渝关、营州,生擒萧敌鲁与耶律倍,三路夹攻,辽东烽火万丈,临潢府、辽阳府岌岌可危。
不由得方寸大乱,手上可战之兵只有手上的三万皮室军,以及扶余城的九万蕃汉步骑。
临潢府已经被杨师厚的十一万唐军隔离开来。
刘知俊如跗骨之蛆一般直插腹心,与杨师厚一左一右,攻城略地。
耶律曷鲁当场拔出弯刀,要砍了陈元义的脑袋。
这种场面陈元义不知经过多少,心中再有准备,“臣为陛下竭心尽力十余载,陛下不信臣,臣可以死于陛下之手,不可死于曷鲁之手。”
与其说攻打渤海国是陈元义的建议,但阿保机若不动心,又岂会付之行动?
陈元义不过是在配合阿保机的野心而已。
这十年来,他做的已经足够隐秘,几乎脱离了与中土的联系。
所以曷鲁才一直找不到把柄。
曷鲁把弯刀递给阿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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