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下着漫天雪花,那一方窗口所见的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一线,白雪皑皑。
梦里不知今何夕,一觉醒来白雪至。
万惊鸿再次醒来的时候,屋中多了一个丫鬟,候在床榻左右。见她醒来,便起身行礼,道“万小姐,你醒了?”
之前她醒的匆忙,意识不清,仍是昏昏迷迷,这下醒来,才堪堪回神一般,还叫方才醒来发生之事不过梦中。再次打量屋子,这才接受了现态,她是真的身处安平王府之中。
她坐起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与汤药,眉头也不皱得喝了个干净。倒瞧得丫鬟都有些惊了,正要去端蜜水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丫鬟道“万小姐,主子吩咐,奴婢这段日子会陪在小姐身边,侍奉小姐,保护小姐安全。”她将空碗接过,放在托盘上,端放在桌子上,又露出盈盈的笑,道“万小姐唤我少乔便可。”
万惊鸿微微抬眸瞧她,全没有真的如她所说般,将她看做一个普通丫鬟。她虽不懂武功,但也不瞎,这姑娘身姿挺拔,走路都带着一股子正气,而且眉宇间也没有小丫鬟的模样,与普通丫鬟全然不同,目测便比她要高上半个脑袋,一看就是一个习武之人。她是猜晓施丹虞有养着一批身处暗处的侍卫,如今一看,果真不虚,这人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人。
少乔见她打量,但笑不语。
“你们主子呢?”万惊鸿毫不怀疑她所说的主子是施丹虞,安平王素来清心寡欲,不会像是会私下养着这批暗卫之人。
少乔笑,道“主子正在处理公事,万小姐若有事,奴婢便去为小姐通报。”
万惊鸿摇头“不必,扶我起来罢。”
安平王府那头,萧清秋与安平王闲谈。安平王,施文江,与怀凌王萧清和那大金皇帝金顺帝乃同父异母的兄弟,
金顺帝继位,将国号改大金,施文江原名姓金,在改国号立新帝之后,为了祭奠,便将自己的姓还为了施姓。而萧清则是随了母系一族姓氏,从此一家人,三家姓。
“你说的可是真的?”施文江看着自家这个骚包侄子,不可思议道“逸之果真带了一女子回来?”
萧清秋眼中满是暗示意味,抖着二郎腿,倒杯茶,砸吧砸吧嘴,像是外头说书人一般,故作神秘模样。施文江瞧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脚,叫他别装模作样。
“舅舅你踹我干嘛?”萧清秋小声抱怨,收敛一会,没过多久又恢复了骚包模样,有鼻子有眼地贱笑“可不是吗,都带回来好久了,就养在他自己的别院里。“
施文江愣了一愣“带回来好久了?”
萧清秋眨眨眼,道“之前一直病着。昏迷不醒,所以就让人保密,昨日那姑娘才醒来。”
原来如此,施文江松了口气,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多日生活在男子的别院之中,说出去怎么像话。他正想说让这姑娘去住王府中别的院子,萧清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又开始自说自话,他道“舅舅,你可不知,当日逸之在京城瞧见这姑娘,那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情难自已,难以自拔。从此便日日跟在她左右,护她安康,逸之回来之时,那可谓之依恋恋难舍,难舍难分啊!”
他说的荡气回肠,慷慨激昂,一甩脑袋,一摆双手,便僵在了原地。嘴还大大地张开,像是脱臼了般,合不拢了。
只见他方转过头来,便看到依在门边,双手抱胸的施丹虞。
他一脸随意悠闲,笑眯眯地瞧着他,却让人头皮发麻,脚底发寒。施丹虞边笑边走过来,语气不善“一见钟情?情难自已?难舍难分?”
他没说一句,萧清秋就心中凉一分,脑门上都吓出了细细的汗珠。施丹虞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抵在他下巴上,一抬,将他嘴合上。收起了方便阴森的笑,眯着眼睛道“事情太少了,还是皮太痒了?”
萧清秋猛得一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倒下去,立马脚底抹油,踩着风火轮,逃走了。
只是他这油抹的不是时候,今日是触了太岁的眉头,一跑出去就撞上了正前来的万惊鸿。万惊鸿身子瘦弱得很,哪里经得起他一成年男子的一撞,当下差点被撞到在地,幸好少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免了这一摔。
万惊鸿也不惊,并没出声,但施丹虞却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抬脚便要过来。萧清秋一瞧,暗叫不妙,连连对着万惊鸿道歉说不是,在施丹虞到之前,赶紧溜走了。
施丹虞过来,见万惊鸿已站稳,问道“如何,可有摔着?”
万惊鸿摇头,她没有摔着,并且她也非娇弱之人,就算真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行了一礼,道“无事,多谢殿下。”
施丹虞瞧她,眼中带着不明意味,打量她片刻,欲言又止。到嘴的话,转了个弯,道“怎么下床了?身子好了?”
万惊鸿点头,眼尖地便瞧见他身后不远处,房中坐着的人。从方才起,便能感受到那人的打量,此时一看,便对上了视线。她道“在府中如此多日,却未曾来与安平王请安,如今已然恢复精神,也该前来拜见王爷。不然就是小辈的不是,此乃不敬。”
听她这么说,施丹虞笑了笑,侧身,对里头坐着的施文江扬头“就在里头,去吧。”
万惊鸿应声,便抬脚进去,施丹虞也跟在后头进来。只见那椅子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脸上虽有着岁月流过的痕迹,不过那风骨已经是正气,果真是王爷,与普通寻常中年男人,瞧上去便是不同。更是说不出来的那让人敬畏的气质。
不过这表面上端着严肃外表的施文江,实则心中却是有些紧张。施丹虞从小到大都没见他与女子走得近,更莫说将人带回府中。如今突然听闻他将一清白姑娘带回府中自己别院里数十日,叫他不震惊当然是不可能的。
方才听萧清秋说时,他便觉得很是意外,之前还在为此事有些小忧愁,施丹虞已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那些个大家大院的名门闺秀,抢着要送画像帖子来王府,只不过施丹虞看都没看,直接命人退了回去,还道以后见着一律退回。
他愁啊愁,又做不了什么,施丹虞自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决定的,谁也难以改变他的主意。施文江也是期待,甚至还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呢?
还真是巧,刚刚想着,这下就见着了。待万惊鸿走进时,他才看清楚这女子的模样。只一眼,便微微愣住。
他之前去京城时,偶然有远远见过万盛兰夫妇与他的女儿一同出游,当时还有人为他所指,甚至还特地提到了万惊鸿,说万盛兰万大人真是好福气,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家眷,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他当时瞧了一眼,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年纪如此小,便美艳地不可方物。见行为举止皆是优雅温柔,总是带着易亲近的笑容。
万惊鸿见他发愣,便轻轻唤他,又行了一礼“王爷?”
施文江回神“你说什么?”
万惊鸿看他一眼,又将方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殿下心善,救我一命,留我在府中修养。”她没有解释自己如何与施丹虞相识,因为说来话长,况且,若这安平王不知晓施丹虞的想法,若是贸然说出去,实在不妥。
可安平王实在没想到那方面的问题,反而还沉在自己的思考中,略带疑惑,看了看施丹虞一脸坦荡悠然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御使大夫万大人的女儿,万惊鸿吧?”
听他这么一问,万惊鸿转头瞥了一眼施丹虞,施丹虞接收到她的视线,对她笑了笑,瞧上去轻松自如,未言。
万惊鸿松了口气,便回“王爷没有记错,只不过”她将万府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但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安平王府,稍微润色了一番。说的滴水不漏“爹被人陷害,而我却未能帮他,实在不孝。”
施文江点点头也是唏嘘,他是知晓万盛兰的为人,听万惊鸿说完,也叫可惜,又听她说被金顺帝贬到了偏远地方时,眼中闪过了复杂的神色。万惊鸿尽数瞧了去,一时琢磨不透他目光中的复杂是为何什么。
她总觉得有些蹊跷,不简单,可眼下的情景,却不能让她为所欲为,只好将心中的猜疑咽下,暗暗观察。
万惊鸿道“事已至此,再用万惊鸿这名,只怕是诸多不便,也就改了名字。”
“哦?”施文江好奇“叫什么?”
她正要说,却被施丹虞抢了先“施年,施年年。”他望着万惊鸿,还是方才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又道“以后还有要你办事的时候,用万姓容易叫人起疑。”
他说的有理有据,万惊鸿却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也想不清楚,便也就作罢,姓什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施文江叹气,安慰她“也罢,万大人为人正直,一定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你也莫要太过自责,这与你无关。”说着垂下了眸子,望着桌面上的茶杯,茶杯里倒映出他的脸,又缓缓道“那城中早已不堪,只不过人人都蒙住了双眼,瞧不见罢了。”
万惊鸿听后,有一个念头冒出头,但却闪地太快,一时难以捕捉,那点念头就又消失了去。
她正要沉下心思索,施文江却话锋陡转“对了,你与逸之是如何认识的?”
万惊鸿一愣,也是汗颜,这人思想也太跳跃了吧。不过,逸之?万惊鸿不解,转过头,望向施丹虞。
施丹虞一笑,偏过头去,对施文江道“有得是时间,以后再问罢。万小姐”他又是轻笑一声,纠正自己“不,是施小姐,施小姐尚未痊愈,如今还是先调养好身子再说。”
他望向万惊鸿,眼中尽是笑意,道,
“施小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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