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惊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了起来,施丹虞不在这屋中。
她坐起来,此时才意识回笼,方觉昨夜发生的是什么。将昨晚的所以对话与画面提出来,仔细思考,这一下便觉得心中不安,施丹虞的反应太异常了。
特别是那个锐利阴凉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咯噔,怕是被他听到了什么。
万惊鸿冷静下来,遇事不慌,才足够时间精力去思考如何解决。
瞧昨日施丹虞的态度,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选择无事发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不过万惊鸿不会以为他就此罢休,会毫无疑问,毫不动作,但如今贸然试探,想要挽救,已经无疑是自乱阵脚,倒叫他抓了个正着。
不妥不妥。
如今最明智的,保险的,也就是同他一样,故作把戏,装作不知情罢了。
万惊鸿眉头微皱,总是平静的脸上,没由来地有些懊恼,怎么就叫这成日疯言疯语听了去,若是日后,被他捏住辫子,要挟要如何是好?
她在此处因施丹虞琢磨,而另一处有人因她而琢磨。
姚府的二小姐醒来了,不过因为双手没了,自醒来后,整个人疯了一样,满嘴胡话,一会儿狂笑说“我刺了她一刀”,一会儿又痛哭流涕,大叫“别杀我”。
姚府中人拿次没有办法,瞧她一副发疯的模样,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小女儿精神失常了,现在这状态与街上那些,衣衫褴褛糟粕不堪的疯子无异。
这个事实对姚家家主打击太大,城中都传遍了,说姚府上下都颓靡灰败,每个人都是面色沉重,悲痛中懊悔。
城中百姓将姚府人员渲染地可歌可泣,泣涕涟涟。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姚府中人悲伤是悲伤,不过姚湘楠疯了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所有人悲恸不过弹指间,在接受了如此事实后很快便放下来,又恢复力原来的模样。
可惜了那些百姓还在因他们难过而难过,却不知他人早已放下。
特别是这歌颂之首的姚尘,姚湘楠为醒之时,还特意下令悬赏犯人。不过待姚湘楠醒来之后,他悬赏令倒是没撤,依旧挂在城中,只不过却没再派更多人去寻仇家。反倒是,他瞧见自家这个疯女儿,脸上流露出的却是不想靠近的嫌弃。
倒不是说他为人父,竟因女儿被害至疯,而开始嫌弃。因为不仅他一人如此,姚尘为商人,商人重利轻离别,膝下出众子女一双,小女儿他宠着解闷,大女儿他育着成才,大儿子他养着继承家业。
他不是作为一个父亲是失败的,反倒是成功的,教出的这一双才貌皆是非凡。只是,可惜了那姚家小女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个解闷的小玩物,他人宠着她并非对她多有爱,只不过逗着有趣。
直到疯了,都为曾知晓,原来她连一枚棋子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只有那大哥,多为她感叹了两声,还会陪着这个傻妹妹,哄她几句话。
而向来温温和和,与姚湘楠交往甚好的姚琪琪,除了醒来时,叫着姚湘楠的疯态后,便再没来她的院中,看她一眼。
终日嚣张跋扈,为她姐姐与万惊鸿无理取闹的姚湘楠,被那些爱她的姚家人,永远锁进了别院之中。
姚风意自见过万惊鸿后,便对她念念不忘,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冷淡的眸子,那挺翘的鼻子,和那小巧殷红的嘴唇,都叫他彻夜难眠,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每想起她的神态,就算是记忆里眨的一下眼,那细长的睫毛像是把小扇子,一下一下刷动他的心,还真是茶不思,但饭不想。
他觉得,他坠入爱河了,名为施年年的爱河。
当他回过神来,居然已经站在了王府门口不远处。姚风意自嘲得笑笑,心想我定是着魔了。
摇摇头,步子却已跟上,进了王府。
接到纱织通报时,万惊鸿一顿,想这人又来做什么。但上门就是客,如今她寄在王府屋檐下,对方指明要见她,万惊鸿又如何能不从。再说姚府是大家,在大礼名声极大,就算是安平王施文江都不能说不见就拒之门外,她又怎能不卖这个面子,给王府挣个人情呢?
她垂下眸子,心中不耐,却忍得万无一失。
姚风意见万惊鸿过来,一看到她时,耳廓一瞬间染得通红,仿佛之前那些浮想联翩全叫人看了去。现下瞧见真人,却是不知所措极了。
今日安平王不在,只有她与姚风意两位主子。
身旁的仆人婢女,总是要低人三分,在主子面前不得抬头。万惊鸿一眼扫过姚风意发红的耳廓,与他不自然的神色。方才那不愉的神色淡了下去,道“姚公子可有何事?”
姚风意一愣,眨眨双眼,片刻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立刻笑着回道“无事无事。”说完才觉不对,他这突然找上门,将人请了出来,又说无事,让人听了去,岂不是以为自己在戏耍她?姚风意一紧张,立马摇头,解释“不…不…我有事,我有事的!”
万惊鸿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何事?”
姚风意集中注意,思维一转,笑着道“上次来王府,与施小姐匆匆一面,施小姐既来大礼,姚某对大礼很是熟悉,如果可以,在下愿意陪着施小姐逛逛大礼。”他说完,小心地看着万惊鸿,又像想起什么,道“况且上次说要像施小姐赔罪,不知……”
他点到即止,怕说得多,让人瞧着太急,又怕说的太少,面前这人不懂他的意思。
只是,他对面这人,既觉得他急,又懂他的意思。
万惊鸿随意又缓慢地眨了下眼。望向他的双眼带着疏离,低头道“实在抱歉,恐要负了姚公子的好意了,只因前些日子受了伤,怎样都不见好,大夫且说需得静养,不宜外出。”
姚风意粗枝大叶,心思不够细腻,他听完万惊鸿的话后,紧张得关怀她的身体状况,丝毫未察觉自己被人拒绝了。
他神色紧张,问道“原来如此,施小姐身子要紧,可好些了?”
万惊鸿也是愣了,这一次两次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她只好道“已与大碍,只要多休息休息便可。”
“那就好。”姚风意舒了一口气,又道“施小姐先将身体养好,姚府中有些难得的补药,待明日我送些过来给施小姐。”
万惊鸿摇头“不必了。王府中已有很多补药,姚公子不必费心。”
姚风意点头,说的也是,毕竟是王府,补品补药当是应有尽有。
万惊鸿懒得去想他的心思,她已经有些累了,不愿再继续讲下去了,于是“有些乏了,若姚公子无他事,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恕我不能陪公子了。”
姚风意立刻迎上,道“无事,施小姐身体要紧。”
而屋中两人心思各异,屋外也有人心事重重。
萧清秋今儿个来找安平王施文江,他在王府是来去自如。一到王府便见万惊鸿从别院过来,正想挥手与他打招呼,可万惊鸿却是没瞧见他,一转弯便进了前殿。
眨眨眼,萧清秋心生疑惑,二话不说便紧跟步子,偷偷摸摸得挪到了殿前门,撅着屁股,贴着耳朵偷听。
听了个完整版的萧清秋,心情复杂,心中对姚风意竖了个大拇指,真是个不怕死的勇士,竟敢打万惊鸿的注意。
两人这是对话要结束了,无需再听下去,萧清秋后退一步,又偷偷摸摸地离开了。也将要去找施文江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直直地去了施丹虞的别院里,坐在他的屋中,特意摆好姿势,调整动作,琢磨了半天,想以一个酷炫的动作来宣布他的所闻。
只不过他僵直地摆着一个动作良久,施丹虞都未曾回来,在他换了好几个姿势后,施丹虞终于推开门。
他一眼便看见在他屋中扭曲着姿势的萧清秋,面目狰狞,简直是万分克制,才没将他扔出去。冷漠地走过去,视若无睹地褪下披风,自顾自地挂上去。
萧清秋见施丹虞面色无异,还不搭理他,一急,打算主动出击。他对着施丹虞的背影,邪魅一笑,道“逸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那小娘子,今日差点被人拐跑了!”
他说的露骨,施丹虞嘴角微微一抽,再回味过来他说的什么后,转过身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目光带着不怀好意,挑眉道“哦?”
见他反应,萧清秋更是提了兴趣,朗声道“你是不知啊,那人眼珠子都要黏在施小姐身上了,色眯眯的很啊!我看着都怕得很,就怕他对施小姐做什么。”他感叹一声,又道“可怜了那施小姐,身子尚虚弱,伤口未痊愈,还好为这人劳身费神,那小子居然还想将施小姐拐出去!你想想,他带着施小姐出去,两人共处一室,同游大礼,携手奋进,绵绵情意,你侬我侬,双眼交汇,擦出火花。你居然还有心思出去!到时候施小姐真跟人跑了,有的你哭!”
萧清秋自以为自己说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怕是铁树都能开花,死人都能复活。猛得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一瞧,差点吓得喷出来。
只见施丹虞眸子阴冷,嘴角勾出一抹笑,却实渗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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