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六看着站在屋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谷护卫,想起霜降说起他时,面色羞红的娇羞模样,温和道“谷护卫不必如此拘谨,今日叫你过来不过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
“少奶奶请吩咐。”谷护卫抱拳道。
“谷护卫如今二十有六了吧?”
谷护卫顿了一下,这才道“是,今年正好满二十六,虚岁二十七。”
“不知谷护卫家中还有何人?父母高堂可还康健?”
“属下是个孤儿,没有父母高堂。”谷护卫道。
温小六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由有些歉意,“抱歉。”
“少奶奶不必介怀,属下已经习惯了。只是不知少奶奶有何事,直说无妨。”
温小六见他这样,又听谢金科说他没有家事和未婚妻,便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想与你指一门亲事,不知谷护卫可愿意?”
“多谢少奶奶好意,只是属下这样刀口上舔血的人,还是不要糟蹋人家姑娘了。”谷护卫拒绝的很干脆,温小六便不好再强求。
只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难道谷护卫便打算一辈子独身一人吗?”
“总不能为了自己害了人家姑娘。”
温小六听着内室屏风后传来的动静,暗叹一声,“既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只是谷护卫回去不防再考虑考虑。”
等谷护卫走了,温小六便见霜降哭的稀里哗啦的出来了。
霜降这个丫头平时性格开朗活泼,何曾见过她哭成这个模样,只是婚姻之事,不能强求,若是没有缘分,这强扭的瓜也不会结出甜蜜的果来。
“好了,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总归多的是。别哭了。”温小六拍了拍霜降的胳膊道。
“我,我有哪里不好,为什么他不愿意娶我?呜呜呜~~”
“谷护卫又不知我要与他说亲的人是你,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他自己不愿意成亲罢了。”温小六安慰道。
“不是的,他肯定知道我在里面,所以才故意说那番话的,若不是如此,他便直接说一辈子不会成亲不就好了,为何还要说什么是因为刀口舔血,不好害了人家姑娘。他就是不愿意娶我!”霜降哭的抽抽噎噎的,嘴里还不忘伤心道。
这男女之事,便是温小六自己都难以说清楚,谷护卫的心思她更是不了解,霜降的话她自然不好附和,只让她不要伤心了,回屋歇一会,等下午再来当值。
霜降从花厅出去之后,却没有直接回屋,而是擦干净眼泪便气冲冲的往谷护卫住的院子去了。
如今谢金科不怎么出远门,也不是在西北那边,所以谷护卫大多数时间都在府里,偶尔谢金科会有些事让他去办,不用当差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练剑。
霜降进去的时候,他正耍剑,威风凛凛,霜降看的更加伤心了。
伤心之后便是愤怒。
顾不得刀剑无眼,直接跑到谷护卫面前去,站在他身前,狠狠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倒是谷护卫,幸好收剑及时,不然怕是要伤到她,见她这个模样,也怒了,“你疯了吗?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你若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就去跟少奶奶说,让她直接赐你一死,也别让我来背上一条无辜的人命!”
他气的口不择言,说完才觉得似乎有些言辞过激了,朝着霜降看去。
便见她脸上果真湿漉漉一片,满是泪痕,偏还死死的咬着双唇,不愿意发出声音来。
谷护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手中的剑被他放在旁边,整个人就有些无措,“你,你别哭了。方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你别哭了。”
但他越说,霜降眼泪落的越凶。
谷护卫头一次觉得哄一个哭了的女人,比他杀十个盗匪还难。
“我求你了,别哭了行吗?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好不好?你别哭了。”
“你,你要是不解气,要不你打我一顿?就是别再哭了行吗?”
他颓丧的劝着,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霜降眼泪停下。
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又想起男女有别,这样不好,急的团团转。
以前学过的那些武术,在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子面前完全无用武之地。
谁知他正想办法劝着,霜降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冲着谷护卫便开始拳打脚踢。
谷护卫见她总算愿意发泄出来,欣慰的吐出一口气来。
只要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反正她这点力道,在自己身上根本不足一提,跟挠痒痒似的。
可他以为霜降打累了就会停下,霜降却直接一把将谷护卫给抱住了,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他身上。
“你,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你还要不要嫁人了?”谷护卫举着双手喊道。
霜降闻言抬起头,“你不是不肯娶我吗?那我还嫁什么人,一辈子孤苦无依老死算了!”
说罢又锤了两下谷护卫的背。
只是锤着锤着,就觉得他的背怎么这么硬,还有胸膛也是,像铁做的一般,打上去他没什么事,反而是自己的手疼的很。
又瘪了嘴,觉得自己吃亏了。
想了想,不能就这样吃亏,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褐,便一嘴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狠狠的,虽然没有尝到血腥味,但肯定咬破了皮。
好一会才松开。
谷护卫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受过多少,她这一口下去,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任由她咬着。
等着她解气。
霜降咬完,见他不动如山,也不骂自己,怏怏的松开他劲瘦的腰身,吸了吸鼻子,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娶我吗?”
谷护卫看着她一双杏眼,红彤彤的,因为哭了一场,还泛着水光,黑黝黝的清润无比。圆润的鼻头也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鼻涕,唇有些丰润,却很小,是典型的樱桃小口,因为用力咬唇,上头还残留着牙印。
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好笑,心脏处又暖又软。
先前他根本不知少奶奶是要给这个丫头说亲,若是知道的话,他还会拒绝的那么干脆吗?
他也不敢肯定。
只是此时却不好叫这丫头这么容易就得逞了,遂板着脸道“我既已与少奶奶说好了,便不能反悔,你还是回去吧。”
霜降见他如此绝情,圆溜溜的杏眼里又开始泛起了水光,好像马上就要落下来,她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福了下身,转身离去。
匆匆走了几步,又开始跑了起来。
谷护卫见状,想去追,又想起是自己惹来的债,还得自己去偿还才是。
摇头叹息一声,捡起地上的捡,便往屋里走去。
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温小六自然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她还在看着秦卿言送来的那些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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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两日后。
派人去打听张克之家庭的下人回来了,正在给温小六回话。
“有个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个哥哥,考中童生之后就考不上了,现在在家种地,顺便给村子里的学堂做夫子,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六岁,小的三岁,很活泼。耕读传家,家风很好,老太太和老爷子都是很好的人,街坊邻里赞不绝口。”
温小六听完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这样的家庭,虽比不得官宦人家,可耕读之家清贵,白露的身世,也不知道那家人会不会不愿意。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行露姐姐,你拿二两银子给他,算是感谢他这两日的辛劳。”
“多谢少奶奶,多谢少奶奶。”那人拿了赏银喜不自胜,下去了。
等人走后,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若是那张公子真的有心想娶白露,自己定然会去想办法,她在这里想这么多做什么。
总得让那位张公子表示一番自己的诚意才是。
想通之后温小六便将两个婢女的亲事放在了一边,专心将最后一点书稿看完。
第二日,差人将书稿给秦卿言送去之后,温小六正打算去一趟大伯那边,却见有媒婆上门了。
这倒让她稀奇了一把,他们家可没有待嫁的闺女和要娶妇的儿子。
“不知妈妈今日来有何贵干啊?”温小六让人上了差点,亲切的问道。
那媒婆见这位县主如此客气可亲,脸上笑容更甚,喝了口香气扑鼻的花茶道“老身今日来可是有大好事想跟县主说呢。”
“不知是什么样的大好事,却劳动您上门一趟来了?”温小六更好奇了。
那媒婆便扫了一眼温小六身后的站着的两个丫鬟,问道“不知哪位是霜降姑娘?”
“霜降?霜降这会不再这里当差,不知您这是?”温小六心思一转,想到或是有人来向霜降提亲,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霜降不过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就是说亲,那也是她这个主子说了算的。
根本就用不上媒婆多此一举。
那媒婆做了这么多年的冰人,肯定也知这个道理,但还会上门来,说明此事肯定有些内情。
温小六便等着她解释。
那媒婆听霜降不在这里,便笑道“今日老身来,正是向您身边的霜降姑娘提亲呢。”
温小六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到了,有些意外,忙问道“不知您是为哪家公子上门来提亲呢?”
站在后面伺候的白露和行露,往日一个沉稳一个眼里只有温小六,此时也不由微微好奇起来。
“害,也不是别人,那位公子就是贵府上的,姓谷,名旸。”
这下温小六是真的惊了,先前还不同意娶妻的谷护卫,现在却差了媒人过来向她给霜降提亲!
这谷护卫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先前自己说要为他指亲,他不愿意,还非得自己上门来提亲吗?
若是自己不同意,就算来了十个八个媒婆那也没用,他却一早不与自己说清楚,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温小六心内虽有些不高兴,但面上却不显,与媒婆又寒暄几句,等人走后,便喊了霜降过来,将谷护卫着人来提亲的事与她说了。
“奴,奴婢,一切都听少奶奶的。”霜降绞着衣摆道。
这娇羞的模样,温小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虽然霜降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是霜降的娘,但这女生外向,还真没说错。
“我知道了,那你便等着做新娘吧。”温小六道。
霜降兴高采烈的道了谢,出门便一溜烟的往谷护卫的院子去了。
只是猜到了她得了消息定然会去找自己的谷护卫,此时却不在院子里,躲了起来。
霜降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离去。
等她走后,谷护卫这才悄没生息的回屋。
唇角却是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
温小六见霜降的亲事说妥了,便也不让她当差了,只让她安心准备自己的嫁妆就是。
又清点了些东西给她做添妆,还单独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她做压箱底。
这回温小六没打算再添丫头。
想起还有芒种和惊蛰两个丫头,过个一两年,怕是也该说亲事了,不由觉得这丫鬟养了几年就成了别人家的,有些亏的慌。
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笑的很。
难不成还想让人家陪着自己一辈子吗?她又不是那样刻薄的人。
将这念头散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了想,还是往温府去了。
给温大太太请了安,又陪着祖父说了会话,这才找到大伯,说起温玥的事来。
“这件事我也没了办法,你父亲执意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温崇摇了摇头叹息道。
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长大了的温纶自然也没什么变化。
“父亲有没有说赵侯爷为何会想要娶五姐为侧室的?”温小六也没想着大伯能转圜此事,问道。
“你父亲说,原本是赵侯爷先提起,说是他那边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去相看一番,谁知你父亲上门相看的时候,这才知道原来赵侯爷说的那人就是他自己!你父亲也是糊涂,当时知道了就应该甩袖离去才是,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被劝下,最后还稀里糊涂的同意了亲事!”温崇说起此事余怒未消。
温小六却忍不住深思起来。
按理以赵侯爷的身份,若真的想娶侧室,那身家青白的,多得是人给他选,他却偏偏为何选中了五姐?
五姐不是初嫁不说,还带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可不是姓赵的。
温小六猛然想起赵旦这么多年也只有赵紫一个女儿,他不会是
这个猜测虽然有些离谱,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便在温家坐不下去了,与大伯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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