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亚斯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顺着高文的视线朝着球场方向望过去。
迪米特洛夫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沮丧和失望,礼貌地向穆雷表示了祝贺,并且真诚地拥抱了一下穆雷。
但是,返回球员休息区收拾行李的时候,却能够看得出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颊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面对失利,比起旁人来说,球员自己才是站在巨兽面前的当事人。
哪怕是输球之后醉生梦死的克耶高斯,总是一遍又一遍强调着自己不在乎胜负,但每次比赛不顺利的时候,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愤怒更加不满,用尽全身力气来表示自己对失利的排斥和厌恶。
没有人喜欢失利。
如果就连旁人都已经如此失望如此痛苦了,更何况是当事人呢?
而且,这才是第一年而已,迪米特洛夫是如此,高文也是如此,两个年轻人的职业生涯都才刚刚起步,错过了今年,那么就明年卷土重来就好——
作为经纪人,至少应该拥有这样一点点信念。
托比亚斯终究还是经验丰富,短暂的错杂和波动之后,就已经重新找回了冷静。
啪啪啪。
托比亚斯用力拍打双手,用热烈的掌声表示回应,是对穆雷的恭喜,&nbp;同时也是对迪米特洛夫的支持。
然后,&nbp;笑容终于重新回到嘴角,托比亚斯又找回了自己一贯的从容,&nbp;却忍不住细细地打量了高文一番,好奇地询问到。
“那么,在我和皮特正式成为你的团队之前,失利的话,&nbp;谁来告诉你这一点呢?”
“约翰,&nbp;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可从来都不知道失利的滋味,想输球都困难呢。”
如此自信,如此狂妄,&nbp;又如此张扬。
托比亚斯没有忍住抬起下颌,&nbp;试图打破身高的限制,看看高文眼底的神色。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言语里的傲慢和自大就足以令人翻白眼了;但高文的语气,&nbp;却带着一种自我调侃的嘲讽和吐槽,全然不会令人厌恶。
相反,嘴角可能还会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托比亚斯的心情就渐渐明朗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专程过来安慰我的,这工作职责是不是颠倒过来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是否想过支付我工资?”高文非常认真。
托比亚斯终于再也没有忍住,&nbp;欢快地笑出了声。
散场之后,&nbp;托比亚斯和高文一起前往更衣室,站在门口,&nbp;托比亚斯却犹豫了,&nbp;脚步似乎黏在地面上,抬不起来。
尽管托比亚斯没有多说什么,&nbp;但高文却能够察觉出来,&nbp;他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nbp;就好像刚刚高文的比赛一样,&nbp;得知锦织圭比赛的结果之后,托比亚斯没有前往更衣室直接面对高文。
但是,&nbp;这也没有关系。
本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事情,&nbp;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每个人的身后才站着一整个团队。
“约翰,不如我先进去看看,你稍等一下再进来?”
“好……可是,等等,你确定吗?我是说,你还好吗?你现在感觉如何?”
“放心,我不会哭的。”
托比亚斯看着高文一本正经的模样,马上就知道高文是在开玩笑,&nbp;笑容在嘴边稍稍停留,然后就看到高文没有任何停顿,&nbp;直接推开更衣室大门,迈开了脚步。
站在门口,被隔断遮挡住视线,&nbp;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景象,但托比亚斯依旧站在原地,一直到大门又重新关上,&nbp;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需要沮丧,也不需要郁闷,还有来年,对,还有来年!
那么,是时候开始安排休赛期的训练计划了。
托比亚斯也快速振作,脑袋又重新快速运转起来。
咿呀。
更衣室大门推动的声音,并不响,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迪米特洛夫耳边炸开来,可以明显看到他打了一个激灵,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nbp;条件反射地挺直身体,慌乱地转移视线,&nbp;然后假装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稍稍整理脸上的表情之后,&nbp;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方向望过去。
看到高文的身影,&nbp;迪米特洛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nbp;紧绷的肩膀线条重新放松些许,&nbp;扯出一抹笑容。
“嘿,伙计。”
尽管嘴角带着笑容,主动打起招呼,但声音却难以掩饰其中的沉闷。
高文也没有进入更衣室,依靠着隔断,远远地看着坐在休息长椅上的迪米特洛夫,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直言不讳地说道。
“伙计(ate),今天这场比赛的表现可是差强人意。”
这句话,高文刻意模仿一口英国口音,但显然不太像,反而显得有些笨拙,于是严肃的话语就变得滑稽起来。
迪米特洛夫眼底流露出浅浅的笑容,看着高文有些无奈。
“你这是在模仿安迪吗?”
“不,苏格兰口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等等,怎么,我的模仿有点苏格兰味吗?这是否意味着我挖掘了意外才能?”
关于穆雷,还有这样一个笑话,当赢球的时候,他就是“英国人”;但输球的时候,他就是“苏格兰人”。隐藏在背后的,也是英国内部的纷纷扰扰。
迪米特洛夫看着高文绘声绘色的表情,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可惜,笑容没有能够持续太久,转眼就消失,然后就可以看到肩膀稍稍耷拉下去,整个人似乎显得更加低沉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缓缓溺水沉落湖底却没有挣扎一般。
细细打量周围就可以发现,迪米特洛夫的装备包依旧放在柜子前面,有些散乱,球衣、毛巾和球鞋什么的都没有收拾,全部都堆放着;他则坐在长椅上,头发依旧湿漉漉得全是汗水,看起来还没有沐浴。
似乎就连沐浴的气力也没有了。
高文有些意外。
“格里戈尔?”
言语之间也带了一些谨慎。
现在,高文终于能够体会到桑普拉斯和佩尔特他们刚刚的感受了,得知锦织圭赢球之后,他们在高文面前都有些拘谨,因为失望因为遗憾,更因为他们也不确定高文会如何反应,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眼前的迪米特洛夫,也是如此
每个人面对失利,都是不同的情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高文这样看得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高文这样赢得第二次开启人生的机会,面对挫折面对困难面对现实,那种挫败感都是在所难免的。
空气,就这样安静下来,只有流水汩汩流向地下道的声响在潺潺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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