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是锦衣卫里最底层的军士,说白了就是普通的锦衣卫。好在我隶属于南镇抚司专职内部稽查,因此北镇抚司的一些小旗官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李盛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靠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背景深厚。
好在他只是用于排查时借调来临时补充一下人手,要不然以对方锦衣卫校尉的身份,想要调动锦衣卫来帮忙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在下北镇抚司小旗官靳承安,受人相托前来协助李公子查案。”
靳承安此次前来并没有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而是以一袭暗灰撮缬青衣衫包裹出魁梧奇伟的身材,同时一条草地绿连勾雷纹角带系在腰间。
墨黑色的发丝披散在颈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摄人心魄。一开口便是雅人深致,富于文人气质。
“想不到靳大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却深藏不露,当真是令在下佩服。”
面对李盛驰这番略显阿谀的奉承,靳承安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
“听闻你得罪了这里的刑名师爷和县丞,对方限你三天破案。明天可就是第三天了,还是抓紧时间进入正题吧。”
听完李盛驰对杀人案的推测后,靳承安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在本朝一更三点以后和五更三点以前京犯夜禁者杖打三十,如在二更、三更、四更天犯夜禁者则杖打五十。樊秀才既然是长期与文氏夜间私会,必然有套隐秘的办法避开‘犯夜’。”
对于明朝的宵禁制度李盛驰也略有耳闻,只是他也想不通樊士会一个文弱书生,是如何避开更夫和巡街士兵的。
“除非他是在宵禁开始之前就到了文家,要不然长期夜间出行,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有被抓住过呢?”
话刚出口李盛驰便在一瞬间便想通了樊士会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据,对方恰恰是利用了“宵禁制度”的严格替自己做了掩护。
“如果想要在获得不在场证据时的同时,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樊秀才必定要选择一个龙蛇混杂的公众场合来证明自己。”
在李盛驰的启发下,靳承安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在宵禁后依然可以营业的公众场所,在他的提议下两人将这个场所的名字写在了纸上。
“看来今晚我们要分头行动夜探青楼了。”
虽然南平县只是延平府治下的一座小城,但却有足足50家妓院。
即便是除去30多家不立堂号、不挂招牌、半明半暗的“暗门”之外,依然有将近20家符合条件的青楼,等待李盛驰和靳承安一行人前去调查。
“由于我的手下只有10个力士,为了在短时间内找出线索,我们必须再从这20家青楼中选择10家来调查。”
思虑再三后,李盛驰和靳承安最终选择了10家读书人比较聚集的青楼,作为此次的调查目标。
“由于青楼女子多有‘花柳病’,切记要选择卖艺不卖身的,当然还是要以查案为主。”
在得知李盛驰居然从未去过勾栏楚馆之地后,靳承安在临出发前再次劝诫对方:不要只顾贪恋温柔乡,而忘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客官看起来很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光顾我们双燕堂吧?”
刚刚走进青楼大门,李盛驰并没有遇到影视剧里常见的老鸨子,而是被一个獐头鼠目的“大茶壶”迎到了大厅内招呼着坐下。
“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你们这里有吗?”
清倌人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这对于那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来说,要远比普通的“红倌人”更具吸引力。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位豪客,小人刚才多有怠慢,这就请妈妈出来招呼大爷。”
在明朝的大城市青楼,被当地的商会分伟一、二、三等。南平县是小城故青楼没有分等,只是有年龄、相貌之分。
凡留宿青楼的客人,都要按配床倌人的年龄和相貌交钱,另外还要额外收取房费、烟茶糖果费。
这些古代娱乐场所的“冷知识”,都是靳承安在临来前就交代好的,为此他特地还给了李盛驰一点散碎银两作为“办案经费”。
“公子可是有应酬需要我们‘双燕堂’帮衬操办,还是想与三五好友简单叙旧?”
餐桌上原本用来招呼散客的“孝感麻糖”已经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诸如马蹄糕、凤梨酥之类的知名地方特色小吃,就连茶叶也换了一壶雨前龙井重新端了上来。
“在下一介布衣,何谈应酬之说?只是之前好友夸赞‘双燕堂’的清倌人才色双绝故慕名而来,只是不知道是否会唐突佳人?”
老鸨见李盛驰虽然衣着朴素,言语间却尽显文雅气质。为避免得罪可能的大人物,说起话来也变得谨慎恭敬了许多。
“尽管我们‘双燕堂’偏安一隅环境比不上秦淮河畔的那些顶级风月场所,但我们选拔‘清倌人’的标准,可是按照秦淮的模板严格执行的。”
由于老鸨子说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凤阳官话,李盛驰为了避免因为言语不通产生误会,直接让“保护神系统二代”帮自己翻译成了现代语言。
“可你这未免也太贵了!”
看到“保护神系统二代”给出的价目表后,李盛驰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也把正在推销“双燕堂”的老鸨子吓了一跳。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老身在这里自卖自夸公子自然不信,索性便叫过来一位姑娘给您过过目如何?”
自知失言的李盛驰只能任由老鸨子做主,不多时在对方的安排下,一位眉清目秀的长发“古装戏子”便款款而来。
之所以李盛驰会将对方看作影视剧中的“古装戏子”,完全是被那种“小家碧玉”的清丽脱俗给迷惑住了。
尤其是对方那眉下乌溜溜的丹凤眼,其中流露出的悲悲切切,令李盛驰忍不住心中一痛。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看到他一副痴傻呆滞的模样,老鸨子随即挥手让那名“清倌人”退下,然后这才令人唤醒神游物外的李盛驰。
“公子对刚才那位姑娘可还中意,如今宵禁时间已到,您早做决定老身也好安排房间。”
李盛驰没想到老鸨子这么快就开始催促交钱,当他将袖子里的散碎银两取出来时,对方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公子莫不是拿老身在开玩笑?这里只有区区三两碎银,恐怕今夜您要另谋去处栖身了。”
根据《宛署杂记》的记载:专职服务于万历皇帝的油漆匠有38人,每天加在一起的工钱也不过是折合2两2钱8分银子。
明朝的一两银子等于1000文钱能够买480斤大米,如果单纯以米价为标准衡量购买力的话,约等于现代社会的1200块钱。
可现在李盛驰拿出三两银子,居然还不够支付在青楼过夜的房费。就在他进退维谷的关键时刻,“保护神系统二代”的一番话却让李盛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发现可重复签到地点:青楼,签到奖励发放中,请宿主及时领取。”
当李盛驰满怀希望的打开装着签到奖励的檀木盒子后,之前忐忑的心情瞬间转为不可一世的傲气,看向老鸨子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原本刚才那些银两是打算作为打赏的,现在看来倒是在下浅薄了。这里有雪花纹银三两,加上刚才那些应该足够了吧?”
老鸨子没想到自己千小心万小心,最终还是得罪了眼前的这个“大人物”。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刚才李盛驰看中的那位“清倌人”,可以帮助自己多多美言几句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在这里好好服侍公子,顺便替我向公子赔罪。”
在细心告诫了清倌人一番后,老鸨子起身关闭房门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了向李盛驰深施一礼以示恭敬。
“奴家杜四娘,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可否赐告?”
杜四娘看到李盛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羞怯中不由得以袖遮面。片刻后又觉得有些失礼,这才露出那张肉红的娃娃脸,眨着水汪汪的美眸似乎是向对方表示歉意。
“在下姓李,贱名不值一提,杜姑娘称我的字‘盛驰’即可。”
刚刚听到对方的名字时,李盛驰差点没把手里的酒杯打翻。毕竟《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实在是太过家喻户晓,甚至在他小时候还被搬进课本,巧合的是《警世通言》中的“杜十娘”也是生活在明朝万历年间。
“对盛世华年心驰神往之,看来取字的贤达对公子是寄予厚望啊。”
李盛驰也是头一次听有人这么解析自己的名字,他记得当初问父母名字来由时,母亲是这么向他解释的。
“十八子李自然是取了你父亲的姓氏,按照我们这一脉的家谱来排你刚好排到‘盛’字辈。至于那个‘驰’字是因为你预产期到了却迟迟不出来,所以你爸一时冲动在登记户口的时候,就给你取了‘迟’字作为姓名的第三个字。”
听到母亲的这番解释后,李盛驰真心感谢那位在登记户口时,把自己名字写错的户籍警察。毕竟相比之下,“盛迟”这个名字更容易被别人起外号。
“我听老鸨说你如今才只有二八芳龄,年纪轻轻便沦落风尘,想必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杜四娘万万没想到对方既没有和自己吟诗作对,也没有让她抚琴作画,而是一开口就戳到了那不堪回首的伤心处。
“众生皆苦只不过苦的因不同而已,公子若是真的怜惜奴家,就不要再计较妈妈之前的不是了可以吗?”
李盛驰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在P2P催收公司午会时做的一个游戏。为了缓解房间尴尬的气氛,他便把这个游戏告诉给了杜四娘。
“公子真是机敏无双,竟然可以想到这么有意思的游戏。不过既然是游戏就要有彩头,不知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