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副镇长拿出来的照片自然就是失忆的李盛驰,而邬韶妍此刻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信州市茅家岭街道的钟灵社区是邬韶妍从小生长的地方,这一次她回来探亲是为了寻找一个照片上男人长相相似的低保户家庭。
“这户人家早在三年前就就搬走了,听说是因为交不起房租就搬回干俞县老家住了。”
一个知情人吐露的信息让邬韶妍原本火热的心里,立刻泼了一盆凉水,不过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要来这个低保户家庭的新地址。
“干俞县洪家铺子镇枫树自然村,这不是和双港村一同被信州市科技局,定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的枫树辣产地吗?”
尽管得到的消息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邬韶妍还是如实将自己寻访到的信息上报给了武副镇长。
“真想不到秋珊想要寻访的人居然就在我们洪家铺子,既然是枫树自然村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去查吧。”
近年来干俞县的乡镇都开始设常务副镇长了,即党委委员兼副镇长,优秀的还可重用为副书记。&nbp;武副镇长所说的换届选举,其实就是常务副镇长的竞选。
尽管“常务副镇长”比“副镇长”只是多了两个字,但由于常务副镇长未来有晋升镇委副书记的可能性。因此每次换届选举为了争取这个职位,默默努力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由于乡镇工作临时性、偶然性、突发性较多,往往时间紧、任务重,有时经常应接不暇。
因此武副镇长能够抽出时间帮助武秋珊寻人,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所以在得到李盛驰的“家人”在枫树自然村这个粗略的消息后,武秋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
“今天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家人我已经托人帮你找到了,说来也巧就在我们洪家铺子下面的枫树自然村。想不到你这个人长得像个东北人,却和我还是一个地方长大的老乡哩。”
考虑到李盛驰的状态并不稳定,武秋珊在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来到了村委会为他安置的临时住所。没有选择做任何的铺垫,而是直接把消息告诉给了李盛驰。
“你说什么?我的家人就在你们洪家铺子,不会是搞错了吧?”
正在大口吃饭的李盛驰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差点没把自己给呛到。不过转念一想失踪了这么久,家人四处寻找他的踪迹也实属正常,只是现在的模样要是让母亲看到少不得又要挨骂了。
“这是枫树自然村派人送来的详细地址和你父母的近期照片,他(她)们一直都是村里的低保户,听说三年前就已经搬过来了。”
说完武秋珊便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除了被误认为李盛驰父母的中年夫妻之外,还有一个与
李盛驰有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孩。
尽管一家三口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是李盛驰这对中年夫妇并非是自己的真正父母。毕竟他并不是真的失忆,又怎么会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呢?
“这张照片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这上面的男孩倒是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可这对夫妻绝对不是我的父母。”
虽然李盛驰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他还是想进一步确认一下消息的来源,或许父母多年以来的遗憾在这里可以得偿所愿。
“你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在枫树村的副村长已经将这对老夫妻带到了我们双港村。目前已经在赶往村委会的路上,你们很快就能见面的。”
正在帮助李盛驰收拾行李的村干部刘叔在一旁忽然插话,言语中暴露出的信息却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只能但愿这个“认亲乌龙”可以随着老夫妻的到来宣告终结。
虽然刘叔说前来认亲的是一对老夫妻,但从面相上看也不过是50多岁,然而生活苦难的摧残却让他(她)们看起来比大部分同龄人都要苍老一些。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麻烦你们这么时间照顾他了。”
身为父亲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儿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旁边的老妇人个子不高一看就是性格儒弱的模样,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丈夫一眼给瞪了回去。
“老董叔你确定这就是你和梅婶那个失踪了三年的儿子,要不让梅婶也确认一下?”
枫树村副村长常年从事乡村工作,名义上是领导实际上手底下没几个人,有时候甚至都没人可以指挥。
什么扶贫、维稳、入户、写材料等大事小事都得副村长自己干,和普通的“大头兵”没什么两样。
不过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副村长再小也是领导。在很多方面可以决定、影响他们的生活,帮他们解决很多问题。因此在枫树村副村长普遍比较受尊重,还是有一定地位和威望的。
“这种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太好,孩子他爹既然都已经确认了,我也没就什么好说的了。”
李盛驰万万没想到本来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自己,却因为之前的”装疯卖傻”过于深入人心,只能沦为一个毫无用处的“背景板”。
“老董叔你想找儿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
李盛驰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嘴巴。就在老董叔打算再动手的时候,武秋珊连忙示意刘叔赶紧将他拉开。
“老董叔你消消气,您儿子并不是真的不想认你。只是现在因为某种原因忽然失忆了,给他一点时间相信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听到自己儿子失忆的噩耗,老董叔的眼睛并没有流露任何哀伤和错愕,反而是表现出一副释然的神情。
“你这个女娃子说的可是真话?这孩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武秋珊和枫树村副村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双方打算做进一步确认时,梅婶却忽然没来由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儿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看到这个场景武秋珊和枫树村副村长就算是心里再有怀疑,眼下也只能是埋在肚子里,却都暗自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调查清楚。
“今天的事情就先这样吧,明天双港村的副支书还要赶回去,我就不留你们在这里吃饭了。”
因为要依靠村里的救济,老董叔对村干部的态度一向是恭顺有加,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可谓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家里的也是没法一下子适应,要是有怠慢的地方各位领导多担待。”
梅婶知道老董叔的心思可是她也没法当众戳穿,毕竟这是家丑传出去一家人都是没脸见人的。
待到将所有村干部都打发走,老董叔立刻就将家门反锁起来,看向李盛驰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们老两口收留你,要不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女村官给你交一辈子房租吧?”
老董叔一番话让李盛驰有些感动,当然这与所谓的“收留之恩”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感念武秋珊对他之前的照拂而已。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你们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为了验证心中的怀疑,李盛驰决定先虚与委蛇套些话,看看能不能从这个男孩的人生轨迹中找出什么线索。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谈的,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去学着和猪食。”
相对于老董叔的敷衍搪塞,梅婶倒是看起来十分和善。不仅一直劝李盛驰早点去休息,还为他提前铺好了床铺。
“你暂时先在这里凑合一下,等到下个月村里的救济金发下来之后,再给你到镇里的二手市场买张床。”
床上的被褥尽管洗得很干净,但无一例外都是带着布丁的。枕头是布老虎的造型,一只耳朵早已不翼而飞。
“如果这个人就是我自幼失散的弟弟,那这些年也真是苦了他,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子在哪。”
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李盛驰强忍着黑心棉的异味,昏昏沉沉地与周公去相会了。
“愣着干什么?要是不喜欢吃就早点出去学个手艺,整天就知道靠父母那点钱养活,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其实李盛驰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只是他没想到一家人的早餐竟然是每人一碗稀饭,唯一的菜就是切好的芥菜噶哒。
“我就是没想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居然过得这么清苦,一会我出去买点菜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不管怎么说这对老夫妻也是将自己弟弟从小养到大的恩人,就算是为了替尚未谋面的弟弟,报答这二老的养育之恩吧。
“双港村的副支书小武,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再说你之前连自己生活的费用都不能负担,哪来的钱给我们买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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