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冰天雪地,逢山钻隧道,遇水过大桥,
穿过漫漫长夜,一头扎进帝都城。
帝都车站永远人流熙攘,
“帅哥,住店不?各种配服务咱那都有,妹子可嫩了。”
“东直门,东直门,有去东直门的吗?”
“哥们儿,打车走不?便宜。”
“冰糖葫芦。”
招揽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拉客住店的,黑出租,扒手,至少占去帝都车站流动人口的三分之一。
秦著泽在最中间,周围被叶修,王语柔,艾米,安妮,吴丹护了一圈,尽快迈动脚步,随着出站乘客的整体节奏走出出站口。
数不清的眼睛迅速紧盯秦著泽这个团体。
帅哥靓女,着装高档,气质倒着路人从港台神豪电影里获得的对壕的认知。
包括那个穿着锃亮皮风衣的胖子,竟然挂了一脸的油腻傲气。
大多数人会因为自惭形秽而选择避让。
“秦董。”
章立峰举着一个纸牌子,在喊秦著泽时,还挥舞手臂往上跳了一下,以表达他终于见到老板的兴奋劲,头上戴着的栽绒帽子差点被他掀飞,伸手捂住后朝秦著泽呲着整齐的白牙笑得很开心。
在羊城开辟进口粉销售渠道非常顺利,来到帝都住进安排外国首脑起居的帝都饭店,章立峰心中得意,当然非常高兴。
而这些都是因为秦著泽才有的,他感谢秦著泽,尊敬喜秦著泽。
章立峰前天从羊城走京广线直接抵达帝都入住在帝都饭店,并按照秦著泽的指示,和赵旺轶取得联系,做着在帝都使用饥饿销售模式卖进口粉的各种准备,昨天下午,在赵旺轶牵线下,从帝都女职中专面试了一批女销售营销人员,暂时选了十多名材高挑脸蛋精致的,当然首要条件是嘴巴甜巧。
章立峰今天过来接站,是和赵旺轶一起来的,根据秦著泽一行人数,开了两辆车过来。
秦著泽举起手跟章立峰和赵旺轶呼应一下,绕过隔离铁艺栏杆,赵旺轶上来跟秦著泽握手。
“秦董,这么长时间不见,想死我了,经常做梦梦到你。”
赵旺轶那张用来迎来送往开饭店的大嘴,永远像是抹了桂花蜜,给人华而不实的感觉,却让人听。
等赵旺轶松开手,章立峰主动上前给了秦著泽一个熊抱。
在魔都长大成人,接受过重点大学的高等教育,在待人礼节上会和北方人有所不同。
秦著泽抱着章立峰拍了拍章的肩膀,上裹得御寒衣服太厚了,拥抱起来感觉僵僵的,“立峰辛苦啦。”
赵旺轶在旁边听到,乐呵呵开玩笑道,“瞅瞅,瞅瞅,到了知寒问暖的时候,就知道谁亲谁后了吧,我可是也起了一个大早的呀!”
嘴前的白气团随着嘴巴的开合忽大忽小,帝都的清早蛮冷。
“赵总,你大一老板,跟年轻人吃醋,你有意思吗,哈哈。”秦著泽回了赵旺轶一个玩笑。
秦著泽对章立峰所言的辛苦,并不是赵旺轶所理解的早起过来接人,而是指章立峰在羊城成功开辟了进口粉销售市场,并且局面喜人。
“泽哥,上车吧,鬼天气太冷了。”赵旺轶开始向台阶那边移动,又瞄了一圈秦著泽的随从人员,“泽哥的阵容越来越大。”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广告部部长吴丹,其余的人你都认识,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语柔现在任公司总经理。”
礼节地跟吴丹隔着手握了握,赵旺轶把目光重点对准了王语柔,“恭喜王总贺喜王总,升的好,升的好。”
秦著泽从赵旺轶的眼神里看出这老小子有言外之意,似乎提拔王语柔从秘书份一下子蹦到了总经理位置上,其中有不可言传的东西在里面。
没跟赵旺轶这个看上去长得油头粉面肚子里男盗女娼的家伙掰扯,干净的事不能描,越描越黑,再说,在赵旺轶自以为是的社会观里,他和大多数暴发户小老板一样,会认为漂亮女秘书要是不被男老板玩,想升职门儿都没有,要上位裆下跪,这是职场圈里的规则。
“去帝都饭店,大家都饿了。”
秦著泽说着,带头迈步下台阶。
刚迈下两步台阶,不知从哪里扑过来一个小乞丐,头发黏成疙瘩,满脸脏污,上衣服被挂得一条条布条耷拉着像是狙击手的吉利服,“老板,行行好吧,三天不吃饭了,行行好,给点吧,家里爹娘都死了,行行好您会发大财。”
“滚。”
赵旺轶举起手里皮夹子,做出要打人的动作,表上故作狰狞,假装从腰里掏刀子。
小乞丐被赵旺轶吓得兔子一样跑远,站在认为赵旺轶追不上的距离上,“不给钱不得好死,呸。”
骂完后,跑到一根粗电线杆子下面,汇合了同伙找下一个目标去了。
“那好,泽哥,你们先住进帝都饭店吃早点,上午好好休息一下,中午在我那备下酒宴为泽哥接风洗尘。”赵旺回朝秦著泽笑笑,和秦著泽并排走着,说着事先想好的安排。
“中饭不去你那里吃了,晚上吧。”
“那泽哥想吃点啥?要不还铁锅炖大鹅?”
“行,好,上回没吃够。”
“那我照着您说的准备了。”
秦著泽被小团体前簇后拥地成为一个整体,款步走下台阶,章立峰已经守在车门等着拉开车门,人机灵,做啥事都有眼力见儿。
王语柔做着人员分配,叶修从赵旺轶手里要过车钥匙,秦著泽坐的车,还是他来开。
一路上,赵旺轶大嘴就没闲着,围绕着如何才能发大财跟秦著泽探讨,恨不得一天过后,整个帝都的钱全部挣进他的口袋里。
到帝都饭店用时很短,把秦著泽送到后,赵旺轶开车走了,回去经营他的燕赵大饭店。
手下听从秦著泽的吩咐,吃饭,休息,上午十点钟,每个人把自己准备好各忙各的,这次来帝都不是来吃喝玩乐,都有各自重要任务。
“秦董,不好意思,让您久等,在地铁上有俩外地人为了抢一个座位吵架,骂着骂着还动手打起来了,我帮忙劝架不小心坐过站,你说现在这外地人素质多么低。”,侯得魁双手合十地给秦著泽比划一下,和跟在秦著泽旁的艾米,叶修,吴丹也表示抱歉,“几位,不好意思哈。”
听了侯得魁的歉意,秦著泽他们没做声,叶修大脸露出不喜之色。
侯得魁立即意识到他说错话了,在外地人面前说外地人素质低下,亏了自己还是说相声的,果然就是说相声的。
“最讨厌有人在公共场合吵架,包括有些帝都本地人特为了鸡毛蒜皮叽呱,华囯教育太需要加强了。”侯得魁把话往回圆了圆,说完却觉得自己还是很方,反正说相声出脸皮厚,又补了一句,“华囯人的素质要是都像秦董你们几位这么高,早把英美甩到大西洋去啦。”
说完后看了一眼艾米,把手竖在前呵呵一笑,自我解嘲道,“我昨晚没休息好,脑子乱腾着呢,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了不说啦。”
秦著泽望着侯得魁那张老腊脸,等侯得魁表演完单口,秦著泽笑一下,“侯先生,侯台长在几楼?”
“秦董,这边请,三楼呢,我带你们去。”
侯得魁今天穿了一中山装,拎着一个黑油兜,样子像大多数机关干部。
关于玉然集团在央视频道黄金时段上广告一事,侯得魁事先已经和他叔叔侯侨生沟通好,约秦著泽一行人今天过来,是和侯侨生见一面再谈下一步。
走进门厅,只听到“刺棱”一声,央视大楼收发室的推拉扇木头窗户拉开时发出需要告油的声音。
“你们找谁?”
老迈而严厉的声音,伴随着一张比松树皮还老上一百年的脸歪头探在窗口,充斥了股蛋子大小的门厅,产生意想不到的回音。
收音机里,单田芳先生正在说着白眉大侠,嗓音沙哑而独特。
门卫老头把卷好的烟卷放在舌头上一,粘上了烟纸,叼在嘴上。
“哎哟,回叔,我,得魁。”
把脸对着窗口,侯得魁摆摆手。
“哦,得魁呀,不是说你出国了吗!”
“瞧回叔说的,得魁出国就不回来啦!”
“美帝咋样?听说他们国家不干活也有饭吃,真的假的?”
“回叔,谁告诉你说的?瞎扯淡。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什么宴席呀,那叫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油条。”
“回叔,您年轻时候不学相声可是屈才了。不然,你大师当定了。”
“少给你回叔戴高帽子,赶紧去吧,侯台长早来了,回头帮我调调天线,这两天看戏曲老是一大片一大片雪花。”
“得嘞你内,晚上抽空上你家帮你弄弄。”
老帝都人遇着了,不带着儿化音臭贫两句,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地道老帝都。
秦著泽他们没耐心等,也得耐心等,跟帝都人遇事,你甭急,你急他不急,急也没用。
打从辫子清开始,帝都人学会了只要吃喝玩乐搞好,其他一切皆好的心理习惯,甭管遇着多大的事儿,在他们眼里都不叫事儿,别人认为他们是好吃懒做,他们觉得那是天赐鸿福不享白不享。
全国纳税人的银子养活一城废人,还是能养活起得,就是养活不起你敢不养活?
“老回是上任台长他爹,犯事挨抓进去吃白食了,我叔叔念及旧,留老回在这里看门,每月能有半斤猪吃。”侯得魁走在楼道里,小声跟秦著泽讲故事。
央视人员冗杂,楼道楼梯,总是有人来回过,见到侯得魁都会特别打招呼,可见这位台长老侄子他们都认识,侯得魁往这里没少跑。
来到三楼台长办公室门口,侯得魁让秦著泽等人稍等,他先进去请示一下叔叔。
央视属于央中副部级单位,台长的行政级别相当于副部长,想求见不能推门就进。
侯得魁敲门进去,马上探头出来,几乎是用口型完成表达,“打电话呢,稍等。”马上又缩了回去。
在门一开一合的瞬间,听到里面一声怒吼,“换人,让覃冲上,别把晚当成秧歌大队,导演算个毛,老子说了算。”
过了有一两分钟,侯得魁再次开门探头出来,声音不大,“秦董进来,其他人那边长椅上坐一会,不要围在门口。”
叶修,艾米,吴丹赶紧走开,站在台长办公室门口,被来回过的人看到了确实不好,容易产生歧义。
秦著泽进了办公室,本来把笑容和手准备好,向侯台长表达礼节,哪知没用上。
侯台长两鬓斑白,鼻梁上卡了老花镜,正在用粗手指头摁电话号码键,还有打电话没打完。
可能刚才大发脾气的缘故,脸上的肌没来得及彻底松弛下来,一疙瘩一疙瘩拧着。
有人进来,侯台长没看秦著泽,并不把接待一位企业家当回事儿。
秦著泽犹豫着考虑是不是再回避一下,台长的电话重要而私密,秦著泽自觉地认为自己属于陌生人不宜留在房间里。
侯得魁碰了秦著泽胳膊一下,仰着下巴,眼睛瞅向木头椅子,示意秦著泽坐,不用顾虑。
这说明侯得魁已经跟台长叔叔说好了,秦著泽在场并不影响侯侨生打电话。
秦著泽缓缓坐下,眼睛没盯着侯侨生瞅,那样直愣愣的不礼貌,余光照顾到就行,侯侨生有何意思,秦著泽马上感受到。
眼睛一划拉,秦著泽见到一个不锈钢饭盔子里,用水泡着两袋,放在茶水桌上面的暖壶旁,玉然两个红色小美术字和灵丽包纯牛几个带有卡通韵味的大字赫然在目,好有一袋面包躺在饭盔子旁。
“得魁,给客人倒水。”
侯侨生脱下老花镜,把话筒举在耳朵边,隐约有电话拨过去没人接听的单调铃音向周围传递。
侯得魁站起来要去拿暖壶,秦著泽赶紧起,示意别倒水了,不是来喝水,是有大事要事要和台长大人谈,谈完就走。
“玉主任在吗?”,“叫他接电话。”,“对,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现在就来。”
吧嗒,电话撂下了,侯侨生拿起钢笔拔掉笔帽翻开手边黑皮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来夹到简易文件架上,这才抬头把目光交给秦著泽。
意识到侯侨生要接待自己,秦著泽赶忙起把手伸过去,侯侨生欠了欠股伸手和秦著泽握了握,脸上拧成疙瘩的肌马上打开结。
侯得魁作为牵线人,赶紧站起来做着多余的介绍,“侯台长,我的叔叔。”,“玉然集团董事长秦著泽秦董。”
握过手问过好,秦著泽微笑着没说话,坐下后等侯侨生的意思。
侯侨生望着秦著泽哈哈一笑,“秦董来央视不是第一回。”
语气颇为肯定。
秦著泽今生今世确实首次来央视,前世他是央视常客,侯台长您别是在暗示我,您跟俺份一样,也是个重活者吧,听听台长下文再说。
见秦著泽脸上浮起迷茫,侯侨生笑着解释,“秦董上过新闻连播,去年十月份农经频道播出一期专访,也是秦董。”
秦著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个不是第一回来央视,侯侨生能搞一个小幽默,说明大台长对咱印象不赖,秦著泽脸上平静异常地微笑着表达自己的谢意,“侯台长,秦某不才,能得到央视抬,荣幸之至,非常感谢央中电视台,非常感谢侯台长。”,“今后,玉然集团更要务实求真,加大科研力度,创新生物技术,为华囯百姓造出更加优质的制品,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肩上的民族责任很重,带着民族使命攻克难关,累并快乐着。”
同样一番话,看你搁哪儿说,看谁来说,
如果是大员站在讲话台上对着细长话筒看着稿子念,有时候还会出现“鸿ha之志”这样的低级错误,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他们是在喊口号,装官。
而秦著泽聊起来就不一样了。
他男中音好啊,直抵心灵,给人以抚慰和安全感,让听者认为他的人和他的话值得信赖。
当然,仅声音好还不够,秦著泽做得好才是重点。
老人家说过: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而秦著泽是说到做到,
袋装纯牛二十一天的保质期,一夜之间方便了全国人民,让通讯不发达讯息闭塞交通扯淡的华囯人随时随地可以喝到放心鲜牛,这是一项别人设想过但是无法实现的重大突破。
每个人都希望有突破,自己能突破更好,当自己没有能力突破时能用上别人的突破带来的便捷与高效,也是极好的,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突破更震撼人心,
突破真香。
灵丽纯牛真香。
秦著泽真棒。
侯侨生听了秦著泽一腔肺腑之言后,用频频点头的方式给秦著泽点赞,这位由侄子引荐,看上去不是一般帅的年轻企业家,从眼睛里透着睿智。
“秦董很有眼光,年轻有为哈,贵厂生产的纯牛,我一直再喝,口感不错,非常方便,台里广告招商部负责人一会儿过来,具体的程序和手续,让玉主任和您细谈,因为是食品类广告,入嘴的东西,审核会非常严格,希望我们双方都能耐下心来把这件事合作好,关于能否在黄金时段播出,这个现在还谈不到,要等到第一步流程过后如果审核过关再说。”
侯侨生说得非常中肯,秦著泽认可侯侨生说的,同意侯侨生的意见。
正在侃侃而谈地聊着,央视广告招商部主任玉锋椿进来。
玉锋椿年岁比长相要大,衣着时髦,头型是在大理发店精心做过的,伸手跟秦著泽握时,露出的金戒指又厚又大足斤足两。
从玉锋椿表和眼神判断,他知道秦著泽,但是,他假装不认识,装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台长的客人,台长说了算,台长说让咱认识咱该怎么认识就怎么认识,不冒失不激进。
“玉主任,你坐下咱们说。”
侯侨生朝玉锋椿压压手,示意玉锋椿别站着,站着不好说话。
玉锋椿没有马上坐下,眼珠子骨碌碌,从进来之后不停咂摸老台长叫他来办公室而且有秦著泽这个陌生人在场,那么老台长接下来要谈的,一定跟这位气度不凡的陌生人有关。
他摸出万宝路发烟,因为侯侨生说今天嗓子发紧不想抽,所以,没人去抽,他把烟收了回去。
“得魁,把那个端来。”
侯侨生指着不锈钢饭盔子。
接过来后,侯侨生拎起玉然牌灵丽纯牛,哈哈爽朗一笑,对玉锋椿道,“玉主任,喝了这个吗?”
玉锋椿点点头,“喝了。”
“说说喝过的感受。”侯侨生和蔼慈祥地望着玉锋椿,期待他说真话。
玉锋椿脑袋瓜那个机灵劲,如果安装到于宇宙飞船上,顶一台p,台长天天早晨喝,现在还泡在水里准备要喝,你说该咋说对的感受,玉锋椿就俩字,“好喝。”语调是往下砸的,非常中肯。
“好了,接下来的事,我不管了,你和秦董去谈,一切严格照章办就行。”侯侨生哈哈又是一笑,然后瞅着侯得魁说,“得魁,秦董来到帝都是贵客,我这里忙得不得了,你好生招待照顾好秦董。”
侯得魁拿起面包递给叔叔,“叔叔您赶紧吃饭吧,注意体,我把给您再。”
秦著泽跟侯侨生再见,随着玉锋椿出了台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