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太好笑了啦,那你们法语也有分什么口音吗?”叶楚笑弯了眼,捂着嘴悄悄发问,生怕上课走神讲小话的的神态被老头子当场抓个现行。
宋式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有啦,口音这回事,是分地区,分人的。学了一年,单是捋顺一个长句子的发音就整死不少人了”,她灵光一现,接着说“我记得大一刚接触专业课时,有一个短句子,我们上课时都读得磕磕绊绊,我和室友每天上下课、打饭、走在路上,只要对面一来汽车、自行车、甚至有人步行过来,都随时随地可以练习。”
“什么句子?”
“阿—丹—熊—哦—伐—du(第四声)—赫”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attentionauvoiture小心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俩真是越扯越远,也越聊越上头。
……
突然,宋式微的头发被后边有人轻轻扯了扯,她转过头,立刻对上周南和欧阳望齐刷刷的两双眼睛,骨碌骨碌打着转,仿佛猎物般嗅到了什么有趣的气息。他俩算是美滋滋睡了一觉,大半节课过去了,他俩精神头倒是来了,总得找点乐子,这不,找上式微了呗。
欧阳望虽然戴着一个粗黑边框的眼睛,俨然一个理工生高材生。却有一双规规整整的卡姿兰大眼睛,周南却相反,拥有一双内双小眼睛,也不算难看,但每次都会先招到宋式微的嫌弃。
你说,同样是小眼睛,周南却是肿泡眼内双,前面白色衣服的男生怎么就……
又是那个白色背影。
真是同人不同命哎。
宋式微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
“你叹什么气,摇什么头呢逗号?”周南一脸疑惑地盯着式微的脸,想要一探究竟。
“你们聊什么聊这么嗨?”欧阳望也是压不住心头的好奇心。
“没什么,我们在探讨学术问题,料你们也听不懂。”宋式微话毕,叶楚忍不住笑了。
这倒引起俩男生的注意,周南望向叶楚,一点也不害臊地问说“这位同学,你是微微的同班同学?你肯定不是她室友,她室友我都见过了。”
“闭嘴,微微你个头!”宋式微白了他一眼,替叶楚回答,“你别烦她,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她是日语班的,你要点脸啊周南周民歌。”
周民歌。这就要论取绰号的魅力了。前有“逗号”,后有“周民歌”,一来一往,互相切磋。诗经中的《国风·周南》当是周公统治下的南方地区的民歌,于是宋式微在被取绰号“小逗号”后,也不甘示弱给周南冠上“周民歌”这个鼎鼎大名。都是取自诗经,周南还觉得跟宋式微是有缘自相见,相见恨晚呐。
至于欧阳望,他们也为他取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宠物昵称“旺财”。心情好的时候,会喊他“旺仔”,不至于那么像在喊……一条小狗。
周南对周民歌这个称呼熟视无睹,厚着脸皮道“日语班的啊?果然学日语的女生都很卡哇伊,你看小逗号,这辈子就学不成日语,外貌劝退。”
欧阳望继续插刀“逗号还是可爱的,就是凶了点。”
宋式微习惯了这种互损的相处模式,故意只对着叶楚讲话,讲的话倒不是只让叶楚听到,她说“我会日语发音的时候,有人还没学全拼音呢。”
“你就吹吧”后边传来一声,佯作不屑。
“小逗号,别整这些七七八八的,谁还不会几句日语?”后边还传来一声。
“那我不说那几句烂大街的经典台词,我们来背五十音图!敢不敢?”宋式微不甘示弱地怼回去,说完便微侧着头,仍旧只对着叶楚那侧,“叶楚,你听听看我读的对不对,a~i~u~e~o~ka~ki~ku~ke~ko~”
“读对了,你真的会啊?!”叶楚还没等宋式微读毕便插话道,她的惊讶真情流露。
俩男生不料想小逗号还会这么一招半式,哪怕半式都觉得了不起,尤其在这种突击battle中,也便心服口服认输,无心恋战。
周南甘拜下风“好吧,我认输!”
欧阳望很有眼力价“我也认输!”
于是两个人趴在桌上的上半身识趣地往回缩了缩,便被不知道其他什么好玩的事吸引了去。
被这么一夸,宋式微反倒不好意思了,悻悻说,“糊弄糊弄后面俩呆子还是可以的”,怕叶楚误会她是在假谦虚,又补充到,“我不会日语,五十音图只会这十五个音节的发音哈哈”。
说着说着,她看到叶楚有一瞬的娇羞,再定睛一看,竟然脸红了。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
人生可能就像白开水,在不知道什么时刻,有人不带预警地往水里加了一颗泡腾片,只一瞬,嘶——周遭冒出了沸腾飞升的小气泡,围着你跳舞。这颗泡腾片可能是一阵微风、一缕阳光、一阵香味,也可能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它不被定义,渗透进所有人的心田。
他转过头了。
白色背影的他,转了过来。
他的眼底深邃,带着浅浅的笑意,碰上式微来不及防备的眼神。
他朝她笑了一下,牵动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括号笑。
原来他笑起来也这么好看啊。
这是作为对她哪句话的回应呢?
那段对英语口音的吐槽?
那句练得炉火纯青的法语?
还是咿呀学语似的日语发音?
宋式微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既不像白开水那么平淡,又不似碳酸饮料那么高甜。不至于,不至于的。但是说不清,道不明,心里似乎有成千上万的小气泡扑腾着给喉咙带来一个激灵,迫不及待地从胃里跑出来了,飞到空气中,炸出一朵看不见、摸不着的橘子味气泡水的小烟花。总而言之,心情愉悦,仅此而已。
只一瞬,世间万物又恢复了原貌。
宋式微怎么会知道,日后她以为忘干净的这一瞬,早已深深植根她的心底。
她又怎么会知道,有人比她更早就在心里炸开了橘子味气泡水。
她也不曾知道,有人比她更早便在心底埋了种子。
……
众人皆心怀秘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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