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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永眠镇 易安篇——《往事》05(1 / 1)

因为母亲的病情,又或者说是我害怕同学们得知我的身份之后的目光,我向学校请了一周的事假,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的晚上我收到音乐老师袁老师的电话,他说临近音乐比赛,即便我家里有些状况,能不能每天抽两三个小时来学校集体练习。

我答应了。

于是他说从二日到比赛那天的下午三点到六点,集体练习。我承诺一定会去,袁老师又关心了我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我翻了翻日历,才想起去美术馆的那天路上,容泽说的话。

“1月1日下午三点,音乐教室见。”

容泽……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没出现在班上,关于我的身份,还有我和骆雪的争吵,班上的同学们应该都在好奇八卦。

蒋婉打来过几次电话,她对于我姓沈这件事十分惊讶,叽叽喳喳了一大堆,估计也听出来我的不乐意,她也就没再谈“沈易安”这事情了。临挂电话之前她还说,杨班将关于我和骆雪的流言部压下来不许任何人谈论,所以我处理好事情后可以放心回来。

可是,我不敢。

我也没能问她关于容泽的近况。

我点开容泽的对话框,反反复复几十次,就是没敢发一句话。

手指在消息栏里犹豫了半小时,手机一阵震动,容泽居然发信息过来了。

“明天下午三点,音乐教室。”

他没忘记!

我激动的快要飞起来。

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了好久,方妈敲门进来送牛奶的时候,我都还没从情绪中恢复回来。

“小姐?”

“没事没事,谢谢你方妈。”

“不客气,小姐早些睡吧。”

于是我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好。”

1月1日是元旦节,学校要求学生们晚上六点回来上晚自习,我向门卫大叔说明我是参加音乐比赛的学生,今天提早回来练习,大叔也就放我进去了。

我走进艺术楼的时候特意看了眼手表,两点四十五,估计上去时间差不多。

音乐教室在艺术楼的顶层六楼,没有电梯,我只能一层一层爬。

站在走廊上的时候,我看见最里面那间教室亮着灯,容泽果然已经到了。

于是我快步走过去,站在门口时,才听见里面优美的琴声。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认真呼唤我姓名/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是生命最好的事情/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人理所当然的忘记/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是《小幸运》。

我驻足在门前正欲享受,琴音却停了。

我听见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泽哥哥你弹的真好!我从来没听见你弹过琴!你等等,我去趟洗手间,等一下就回来。”

是女生的声音。

琴声再度响起,女生拉开门,就与我四目相对。

骆雪。

她回过头看了眼坐在教室里的容泽,随后关上门,一脸嘲讽的看着我。

“哟,沈小姐今天这么有闲心?不去照顾照顾沈阿姨?”

“骆雪,你什么意思?”

“我哪敢有什么意思?你是谁啊?高高在上的沈小姐,沈市长的女儿,我敢有半分意思?”骆雪将手环在胸前,她话里虽是在自嘲,可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骆雪,我母亲的事情,沈家不追究你。”

“追究?你们有什么资格追究我?我骆雪遭此变故,我骆家沦落至此,不正是拜你沈家所赐?不正是多亏了你那好父亲吗?还真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你还真给你父亲争气啊!沈、易、安。”

我受不了她的咄咄逼人,更听不惯她话里将我和那个男人扯在一起,我摇了摇头,“别再说了!”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母亲死的时候,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闭嘴!”我狠狠地推了骆雪一把,恰好音乐教室的门打开,容泽望着我,伸手扶住了要摔倒的骆雪。

“你在干什么?”容泽质问我。

“我……不是这样的,容泽……你听我解释……”我并不希望他看见我的这一面,所以被他撞破的时候,我语无伦次,着急着想要解释,上前一步却滑了一下,跌落在地,还没挣扎着起身,被他扶住的骆雪却突然地笑了。

“解释?解释什么?向泽哥哥解释一下五年前容家的不幸?还是说向我解释一下两个月前我骆家的变故?亦或者,你只是想证明,你刚才推我只是不小心?”

“你在说什么……?”我被骆雪的话给惊住了,一时间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五年前容家的不幸。

五年前……

那件事情!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泽哥哥的父亲,叫容景山。”

容景山!

容泽……

容。

是啊,我怎么能忘记这个姓氏呢?

我怎么能忘记这个我一直亏欠的姓氏呢?

我抬头看着容泽,他对骆雪的话无动于衷,对上我的目光,我浑身一颤。

这个容泽,我太陌生了。

他的眸子里,在没有我喜欢的色彩,我能看见的所有,就和那个男人一样。

冷漠,无情。

“沈小姐,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他没有再给我一个眼神,低头看着骆雪,眼里尽是担忧。

“没事吧?既然歌你已经听过了,这里没有暖气,实在是冷。回去吧,你想听我下次弹给你听。”

骆雪点了点头,“就听泽哥哥的,我们走吧。”

他们两人就这样离开。

容泽他,从始至终,都再没看我一眼。

他说,他从没给除了母亲以外的任何人弹过琴。

他说,音乐教室不见不散。

他说,我下次再弹给你听。

他说,沈小姐。

容泽啊容泽,是我错了。

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我知道,我们终究是陌路了。

真是太糟糕了啊,沈易安!

我努力从地上站起来。

“真是太冷了。”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拢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沿着他们走过的路,一步一步。

可是,终究是分道扬镳。

那之后,我再也没和他见过。

因为参加国各地的比赛的缘故,我向学校请了长期的事假。后来陆陆续续得到了几张国级的证书,凭借此被保送进了一所音乐大学,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学校的毕业典礼,我也没去参加。

我害怕那些人的目光。

我知道那些事情并没有浮出水面,我知道他们看我的目光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他们的目光,不是厌恶。

可是,比起厌恶,我更憎恶的,是那些贪婪、虚荣、攀附、羡慕的目光。

又或许我更讨厌那样的自己。

总而言之,我在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

将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去看一眼。

站在校门口,我想起音乐比赛前两个月的某天我练习完要准备回家,看见容泽站在树下等人。我要好奇他那时候是在等任骁还是说在等我。我们好像还碰见了骆雪,她娇笑着唤他“泽哥哥”。

我终于想起那时我和他肩并肩背离骆雪的时候,骆雪喊的那句话了。

“泽哥哥,你家不在那边啊……”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和我不同路,我们是注定是要背道而驰的。

只是,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注意到我了。

在将我从骆雪的恨意里抽离的那个夜晚,他选择了绕很远很远的路与我同行。

我真的应该感谢,那段从不言的陪伴,还要从未说出口的喜欢。

只可惜,我憎我自己,最终丢掉了那份欢喜。

又是一个九月,我登上了去往大学的列车。

列车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整个车厢异常喧闹,我坐在卡间里,终于是烦闷的扯下耳机,拉开车厢门,想要到连接通道的走廊处站着透透气。

门被拉开的动静颇大,惊得走廊里原本站着的一个少年回过头来,我愣在原地,他绽出一个笑脸。

容泽。

我突然反应过来,随后转过身去要逃离,是要从这个走廊里逃离,是要从他的笑意里逃走,是要从我的满心愧疚与欢喜的纠结里挣脱。

我的手握住了门把手。

“易安。”

他的声音温柔地像是浸了整个夏天的甜。

我缓缓回过头,光线突然变暗,列车在幽长的隧道里穿行,汽笛声嗡嗡作响,我们就在昏暗里对视。

“我爱你。”

“对不起。”

听见了彼此的话,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于是容泽坚定的迈出那一步,向我走来。

下一站在哪里停留,我不知道。

我们之中谁会先告别,我不知道。

这趟列车的终点在何方,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

此刻我怀中拥抱着的,是温暖的,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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