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繁华虽然总是突破我的底线,但这一次无疑比之前的哪一次都严重。
好在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我瞪着他,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里已经去了一半的红酒杯,仇恨地想。
“你爸爸不同意,他说拿钱是应该的,而孩子们……等你嫁给权御,他就让他们全都改姓权。”繁华又喝了一口酒,冷呲一声,“也就是说,我的付出没有换来任何谅解,反而变成了你的婚前财产,让你带着它们嫁给其他男人……甚至连我的孩子都要夺走,让他们认贼作父。”
我忍不住冷笑“那不叫夺走,而且权御比你好太多,他才不是贼。”
“我从来没想过不对我们的孩子负责,是你爸爸不肯告诉我。”繁华看向我,说,“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所以……”
他说到这儿,神色总算变了变,低声说“所以一时冲动……便做下了错事。”
说完,他再度端起酒杯,这一次,又喝掉了一半。
真的,我现在后悔了。
我就不该给自己杯子里下药,我应该全都下到他的杯子里去。
让这个畜生有多快死多快。
“其实一开始也没想要他的命,只是……”繁华抹了一把眼睛,说,“只是人我已经抓了,放回去你也绝不会原谅我。干脆就……”
我问“干脆就怎样?”
繁华没有回答,只说“你没有能力调查这些,总得依靠我爸爸。我爸爸虽然很生气,但我毕竟是他亲儿子,也求他了,他最终只能让我二姐帮我善后……我可以让你永远都不知道。而没有了他,我可以有充分的机会表现,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爱。”
“……”
“我可以对你好,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繁华望着我,眼圈微微发红,就像被谋杀父亲的是他一样,“我真的没有办法,因为他不理解……我真的已经变了。”
“……”
他变不变我不知道,我只知他好残忍。
我只想他赶紧去死。
“若不是我二姐……”他说到这儿,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千算万算,终究算漏了她。想不到她仍然记挂着余若若的事,找机会报复我……我没想到她会不惜把这件事让你知道,可见她心里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弟弟。”
这就是他今天打他二姐的真正理由吧?
因为人家没有帮他骗我。
我说“这至少证明你二姐比你更有人性。”
人家至少知道我爸爸是他岳父。
“我没有办法……”繁华一边像个疯子似的重复着,一边端起酒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随后又放下酒杯,满脸无力地说“菲菲,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让把我搞到妻离子散,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可是他刚愎自用,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
“……”
“我真的已经变了,以前的事我都弄清了,我觉得很惭愧,我会永远怀着这份惭愧弥补你。”繁华说着,眼泪居然掉下来了,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比我先哭了,“权御有什么呢?又穷,又变态……他凭什么得到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凭什么……”
“嘭!”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我的手指上传来痛意。
但我没有心情去看,而是下意识地站起身,瞪着繁华说“变态的人是你!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污蔑别人!”
繁华没吭声,呆呆地望着我。
“听不懂么?”我说,“我说你马上就要死了,我在你的酒里下了剧毒!”
不等他说什么,我又道“就是你刚刚喝的这一杯,我在里面下了剧毒。毒药是你们家发明的,是繁仁给我的。我用小白鼠测验过了,这种毒死得很快,死因是心脏骤停……”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就和权御一样。”
繁华的脸色似乎缓和下来了,望着我,没有说话。
“怎么这么冷静?”我问,“不相信?”
繁华轻轻摇了摇头,却还是没说话。
“你很快就会相信了,放心,只要抽搐两下就死了,”我说,“比我爸爸和权御舒服多了。”
繁华这才开了口,说“你的手流血了。”
经他一提醒,我低下头。
的确,我的手指上满是鲜血,这是因为我刚刚捏断了那只高脚杯的细腿。
高脚杯倒在桌面上,红色的酒汁混合着我血,汇聚在一起,难分难舍。
真心疼啊。
这里面还有一半毒药,可以让这个变态死得更快些。
想到这儿,我再度抬起头,盯着繁华的脸。
他看着我,面色平静。
四目相对,是繁华先开了口“要不要帮你包扎?”
“你没听懂我的话么?”我说,“你要死了,我下了毒。”
“我听懂了。”繁华说,“如果你的描述没问题,这种毒要等几个小时才能起效,而且通常会在睡眠时起效。因为要更大程度地避免目标被抢救,也给下毒者留下逃离现场的空间。”
我皱起眉。
“所以我现在可以帮你包扎一下。”他说着,伸手在旁边机器人屏幕上的按键按了几下,说,“然后你就离开这里。”
“……”
机器人很快便离开,繁华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出去,随后又看向了我。
“离开之后,无论任何人问你,你都要坚持说,你因为孩子的事跟我吵了架,你很生气便自己离开了。”他说,“注意每次都要说成一样的,尤其是杯子这个细节,详细的部分可以让侯少鸿帮你。”
“……”
“我家人肯定会刁难你,所以,你最好向他们表明你爱我,知道我死心里很难过,是为了孩子才勉强活着。”繁华说,“注意跟侯少鸿保持距离。”
侯少鸿?
我冷笑道“我跟侯少鸿在一起了。”
繁华好像根本就没听到这句话似的,自顾自地说“尤其要小心我二姐,她会用极端手段恐吓你,远比警查要无底线得多。但你只要记住,只要不吐出真相,你就不会有事,而你一旦出事,孩子们就不可能幸福。”
我皱起眉“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说我跟侯少鸿在一起了。”
“记住我的话。”繁华就像跟我不在一个频道似的,语气缓慢而坚定,“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会非常困难,但你不必害怕,只要熬。熬过去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
“记住了么?”他认真地强调。
罢了。
我说“记住了。”
繁华没说话,掀了掀嘴角。
这笑容令我觉得刺目,毕竟我还没到那种杀了人还能理直气壮的地步。
我忍不住说“就算你现在示好,也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有解毒剂。而且就算有,就凭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事,我也不会用给你。”
他说得那些话,完完全全激怒了我。
我恨他。
“我知道,”繁华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我不是在示好,只是你对这方面不专业,我不希望你死在我家人手里。”
“……”
门响传来,是机器人,它拎着药箱回来了。
繁华接过药箱,一边打开,一边说“我会抹除所有证据,所以除非你亲口承认,否则没人能认定你谋杀我。而一旦你控制不住坦白,孩子们将会极为尴尬,即便即便没有生命危险,也会彻底被我的家族边缘化,就像繁仁那样,终生痛苦。”
“……”
“所以你必须活着,活着的前提是绝不能承认这件事。”繁华拿出镊子,一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已经很聪明了。”
他的手很凉,凉得就像个死人。
他平时绝不是这样的,只有今天,只有此刻。
这种凉宛若一条散发着丝丝寒意的蝮蛇,缠在我的手腕上,吐着丝丝凉意的芯子。
我莫名感到了一阵恐惧,用力抽出了手。
“你真是个疯子!”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冲到楼下,冲出了城堡大门。
开车回到市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开着车,手上的伤口也已结痂,但依旧痛得厉害。
可能是有玻璃留在里面了。
我懒得去看,懒得去找。
我没有目的地,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繁华应该已经毒发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亲眼看着他死吧,直到现在,我仍觉得有些恍惚。
他真的死了?
我报仇了?
我自由了?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只抱着面包抽搐的小白鼠。
肯定是死了……
一阵音乐声传来。
响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今天带手机了?
脑子有些宕机了,一时间竟然也想不明白。
拿过皮包打开翻,找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我的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的是穆安安。
我接起来,说“喂……”
“果然打通了,”穆安安的声音挺平静,“你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我说,“你们在哪里?”
“在f国。”穆安安说,“孩子们正在吃饭,我打去你家没有人接听,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我在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