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儿干瞪眼这么久,总算有了热闹看,她岂能不掺和一嘴?
弥幺幺深知弥家这些人的尿性,以至于在宗亲们附和撺掇时,她全部当做耳边风自动屏蔽掉了。
“爷爷当真要送我去官家接受调查么?”吹了吹盖头,她问。
虽说是冬日,可巴掌大的堂屋里塞了这么多人,闹哄哄的格外闷人,又盖着这么一顶盖头,她现在憋得慌。
弥长丰冷哼一声,放在桌上的手逐渐握成一团,好像此时此刻弥幺幺就在他掌心。他道“现在左监司的人都上门来缉拿你了,我难道要强行扣住你,驳了官家的面子?”
闻言弥幺幺轻笑,官家的面子值几个钱?奉天司府尹的命都捏在自己手里,这些冒充左监司之人的杂碎又算什么东西?
“爷爷向来是遵纪守法的好人,迂腐些也是能理解的。”明说直骂着,她又说“可是关于我伪造户籍一事,您难道就不觉得离谱吗?”
弥长丰老脸始终都耷拉着,他都快烦死眼前人了。
“如果没有留下把柄,岂能被人诬告?”
“所以您也觉得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弥幺幺此话一出口,堂上弥家之人个个脸上都蕴藏着不怀好意的笑,蚊子都看得万分无语。
这些人是真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
望着僵住的弥长丰,弥幺幺故意唤道“爷爷?”
显然,他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瞎掺和了一出什么戏的。
“我好像真不是我爹亲生的。”
又一句话从弥幺幺嘴里蹦出来,这对高座上那位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当头一棒!
外头宾客早就没了声音,他们谁都不想被议论声盖过听觉。
“如果我真的是我爹亲生女儿,那为什么这十二年来,他不曾回来看过我一眼?连家书都没有半个字。一定是觉得我很可恨,所以不想看见我,是这样的吗爷爷?”
弥幺幺的笑声爽朗,这件事明明是当爹的不对,却被她表达的云淡风轻。
安太妃守在底下都快心疼死了,才擦着眼泪,小花风风火火的跑回来,附在她耳边就是一阵耳语。
弥长丰脸上红白交接,要知道现在弥家大宅内外可是容纳了将近一千五百多人,今天宴上的任何风吹草动传出去,都或将滚成能冲垮整个弥家的巨石。
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业难道就要因为今日冲动与此等丑事毁于一旦了?
见他半晌没动静,弥幺幺满心不悦。
唱独角戏有什么好玩儿的?
转念她又挂上笑,指尖轻扣剑柄,微微转身对着女眷那边就道“现在向我爹求证血脉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还真有一个人能证明我的身世。”
一闻此言褚香秀后背汗毛倒竖,她现在只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虽然污蔑弥幺幺身世的是她,但她本人也没预想到对方会直接看穿自己,这事一旦发酵起来,不管结果如何,她都逃不了被弥长丰发落。
“三婶婶,我娘生前和您关系最为亲密,不过她已经去世多年,关于当年的真真假假,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
所以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娘当年到底清不清白?毕竟生身父母大过天,我总不能对着一个厌弃我的人叫爹吧?”
三婶婶。
当这三个字先冒出来的时候,赵仙儿脸上笑容凝固,褚香秀额上冷汗密布,早就跟不上弥幺幺的思维进展了。
卜家大小姐褚清月的清白,弥家嫡孙女弥小幺的身世,现在可都捏在赵仙儿嘴里了。
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日后面临的可是两大家族的排挤和欺凌。
何况褚清月和弥小幺本身就没问题,一旦被查出是污蔑,她的后路只有死。
“让贵府三太太做人证恐怕不妥。”一道女声高高扬起,弥幺幺嘴角弧度扩大几分。
是傅少容。
她埋的的好枪手终于起到作用了。
“三太太既然是大太太的昔日好友,那为何会容忍六小姐在弥家受苦这么多年?可见她并不是真心待大太太。
既不是真心,所说的证词又如何让人信服?”傅少容语气沉稳,站在原位上直视着赵仙儿,好像要把她看杀。
“傅姑娘此言差矣,即便多年来我与大太太关系有所变动,也不会做出此等有辱家门清誉的事情。”紧攥着手帕,赵仙儿回应。
她的声音从来温温的,但这会子并不难听出她裹挟在其中的怒意。
谁知她话音才落,傅少容当即又是一句“我可没说此等污蔑人的破烂事儿是您做的,您也犯不着这么快就抢着澄清。”
明目张胆的针对,让不少人都把视线投给宴上这个妙龄女子。
坐在赵仙儿身边的柳娘这会子更是用帕子捂着嘴,刻意压制的笑容更显嘲讽之态。
“原来那些自称左监司的人,说我伪造户籍一事是人污蔑的?”重新拿过话语权,弥幺幺故意强调起这件事。
有傅少容质问在前,弥长丰毫不犹豫就道“我弥家子嗣血脉怎会不正?到底是谁故意毁我弥家清白,我一定会亲自揪出来!”
见事态发展成不可控的样子,褚香秀暗中疯狂给地上那几个冒牌货使眼色,为首的见了连忙找出说辞,道“此事仍须调查,我们这就回去上报情况——”
这就开溜了?
“呵。”轻笑从盖头底下散出来,随着弥幺幺指尖敲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气氛一瞬变得沉重起来。
好像还有一股子刺骨凉意。
“我杀人的事,您几位不打算追究了么。”
说着,弥幺幺再度转身。
“证、证据不足,我们得回去收集证据。”为首的硬着头皮胡扯。
张张嘴就是一句诬陷,现在动动嘴皮子又想无事发生?
做的是什么版本的春秋大梦?
弥幺幺才不会放他们走。
“你们选定的杀人凶手就在这里,还要证据做什么?”她冷声说。
几个人听过这话顿时慌乱,为首的再次领过褚香秀眼色之后,顶着害怕吞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又说“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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