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狱正的话,轻轻松松就化解了王狱丞给他挖的坑。
王狱丞自知,这事儿一开始的确就是自己找错了借口,但别的借口他也想不出来,谁知道会半路杀一个程咬金来搞事,这妇人不过一个寻常厨娘罢了,又和皇子遇害一案有关。
哪怕她做过饭的权贵很多,但做饭而已,哪个脑子清醒的人会来替她说话?因为根本没必要啊。
王狱丞想了想,这孙狱正倒也没有请这厨娘去府上做过菜,若是请过,他现在还能说两句刺回去,但现在他根本想不出他与十娘有什么关联的。
所以,他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想不出借口,他也只能认了,“孙大人教育的极是,下官知错了,我会去刑部把卷宗要回来,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看你这般,想来那人官衔是比你大太多了,我也是一步步从下面走上来的,了解这也并非你所愿。”孙狱正换了口气,不似方才步步紧逼,一副理解他的样子。
王狱丞便觉得,或许就是一开始所想那般,孙狱正以为这妇人当真有所牵连,想来分一杯羹。
“谢谢大人理解下官。”王狱丞露出委屈之情,就差抹几滴眼泪了。
“你去要回卷宗,怕是又要受些气,我好歹比你大一级,不如你给我说,是哪位大人要了卷宗,我去替你要回来,想来,对方相较于你,应该会给我多一点点颜面。”孙狱正露出老好的笑容看着王狱丞。
“……”王狱丞委屈的表情险些没有维持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王狱丞也明白孙狱正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咬咬牙,对狱卒挥了挥手。
待得他们离开之后,这才凑到孙狱正身旁,挤眉弄眼的对他耳语道,“大人诶,这妇人是刑部新上任的都官司郎中陆大人亲自让我办的。”
说完,他对孙狱正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孙狱正惊讶的张了张嘴,看了看掉在木桩子上的女人,问道,“难道是右相大人的意思?”
王狱丞耸了耸肩,“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陆郎中说这妇人参与了,我也只能抓了她来审问了。”
“哪怕是右相大人的意思,也得按程序走不是?陆郎中既然让你办她,也得把确凿的证据交给你不是。”孙狱正语重心长的拍了他的肩膀。
“抓她的理由又是和两个皇子案相关人员,一上来就动用大刑,你在大理寺里不经我们程序就私下审问她,她若是出了意外,到时候为此事担责的是你,大理寺不会有任何人为你救你的,陆郎中也保不起,你再想想,右相大人会为了这么一个厨娘来保你么?想抱上右相大人的大腿,也得想想自己是不是被人当作了棋子,用完即弃那种!!”
王狱丞被孙狱正的分析,说得脸色煞白,他不觉得孙狱正是在恐吓他,因为这事儿的确如此!
这妇人有没有和皇子案有关,他当然知道没有,这妇人只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陆郎中罢了,如果说要弄死这妇人,陆郎中为什么不亲自做?刑部郎中也有自己的人,却交给他一个大理寺狱丞来做?
就是为了表面上看着这妇人死有余辜么?
他只想着陆郎中是右相的女婿,讨好了他,将来也能抱上右相大腿。
现在细想起来,害一个人都要如此曲折,不敢亲自去做,那说明什么,那说明这事儿陆郎中就是背着右相做的!
不然,右相手下能用之人那么多,陆郎中却用不了,只能来找他?
也是他之前没考虑太多,现在想起来,自己做了这个事,将来若是被人发现了,陆郎中有右相保,右相可不会保他。
而且右相会高兴他帮了陆郎中么?
就为了对付一个区区厨娘,就陷害到了大理寺。
王狱丞汗如雨下的档口,孙狱正又补充道,
“你好好想想吧,办案,最好还是按照程序走,既然陆郎中说她有罪,那就等他把证据给你,然后经过我们大理寺的程序来审她,且还不能让她在狱中发生了任何意外。”
这次,王狱丞躬身感谢,语气诚诚恳恳,再也没多余的心思了,“谢过孙狱正的教导,下官急进了,一定会按照您的教导行事。”
因为孙狱正不仅仅告诉了他这件事的结果会多可怕,还教了他后续中怎么去应付陆郎中。
孙狱正满意的点点头,扫了一眼被抽得伤痕累累的十娘,转身离开之际对他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人不能死在你手里。”
“明白!”
孙狱正转身离开后,王狱丞赶紧将外头的狱卒叫进来,“把她抬回去,不,给她安排一个好些的单人牢房,让女狱卒给她上金创药。”
“是,大人。”
“照顾好她,决不能让她死在我们手里。”
狱卒已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犯了错可不是只死一人的,“小的明白。”
狱卒上前将十娘解了下来,又让女狱卒将她抬走了。
回到条件稍好,还有床单的病房,柳茹月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孙狱正和王狱丞说话的时候,虽说一开始这两人压着声音,她听不到,后面这两人说的投入了,就忘了掩饰,她都听到了,这事儿的的确确是陆铖泽在背后搞得小动作。
她苦笑一声,她原不想在孩子还没找齐之前就和他闹起来的,但没想到他一得势,就要对她动手。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啊,有了它,能壮熊人胆。
柳茹月都要感激自己进京之后赚钱、结交权贵的布局了,若非如此,陆铖泽怕是早就对她动手了。
他能忍到现在,也是怕的吧。
所以,她不得不动用廖仙儿这个意外之喜了。
那个孙狱正……
柳茹月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在芸瑛坊的暗房里,这个帮她说话的孙狱正也不是什么充满了浩然正气的好官。
但他能来帮她说这两句话,就说明芸瑛坊掌握了他的龌龊,是莺歌逼着他来保他的。
他那把柄,怕是比有可能得罪右相更可怕。
右相再权倾朝野,这满朝堂也不是他的一言堂,得罪右相大不了投靠别的势力,照样能换来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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