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慈不明白鹿知微为什么这个表情,直言问道:“是我不该问吗?”
鹿知微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啦,是我第一次被人问生日,有点小小的惊讶。”
桑晚慈见状,不自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鹿知微长相温和,说话也好听,不像是个会和人起矛盾,招人排挤的。
“为什么没人问?”桑晚慈问。
鹿知微摸着手指头,看着自已的手心,窘迫又坦诚:“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个人存在感比较低,大家都……”
他的措辞很含蓄:“不太记得我。”
桑晚慈忽然愣住了,也不接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觉得他荒谬。
鹿知微笑了两声:“桑老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啦,别往心上去。”
然后转移话题,满面好奇道:“桑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件事?”
桑晚慈缓缓回过神来,目光平和地说:“没什么,就是李导开玩笑说以为也没人给你生日的时候,我看你反应有些不对。”
那一瞬间的鹿知微僵硬,不自然,就像困窘的心事忽然被撒开,赤条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再回想起他那场哭戏,仿佛感同身受,他就是小荷,小荷便是他,叫人心疼。
再加上刚刚鹿知微那么温柔地鼓励他了,他就想问一问。
只是没想到结果更惨。
不仅没人给他过生日,连主动问他生日的人都没有……
鹿知微却不觉得自已惨,甚至很高兴地弯眸笑道:“哇,桑老师你真的好细心。谢谢你,我很高兴!”
桑晚慈看他笑得乐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被人记住,连生日都没人问,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他心里就不会委屈,不想哭,不想大吐苦水吗?
“你不难过吗?”桑晚慈不解地问。
鹿知微笑眼弯弯,语调稀松平常:“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现在科技发达,只要设置一下,任何事情都会被系统记住,就像手机日历,到点了它会很有仪式感地跳出来提醒我,这不也挺好的嘛。
“再不济,
他点了点自已的太阳穴:“我会记得,永远记得。”
桑晚慈看着他,回想起他在片场那一瞬间的怔愣。
或许他心底深处还是会为这件事难过的吧,只是面上不显,
但既然他不主动表露,那就算了。
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没必要无条件向他敞开心扉。
而且他似乎有千百种取悦自已的方式,让负面情绪无计可施。
桑晚慈想到这,似被他脸上的笑感染般也跟着弯起唇角,认同道:“你很乐观。”
鹿知微没有否认这个评价,欣然接受。
“乐观好呀,乐观才能更好,更快乐地活着。”
透明体质会让老天爷知道它不认输,然后让他黯淡无光。
他也会让透明体质知道他不认输,他要活着,为自已。
——他人的目光皆不重要。
桑晚慈凝望着他,好似在看一簇蓬勃怒放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在散发旺盛的生命力,娇艳动人,叫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为他停留。
“告诉我吧,”桑晚慈莞尔,“你的生日。”
…
鹿知微回去时,脚步是轻快的。
老伍觉得给他来点音乐,他怕是能当场演一出生活歌舞剧。
【他只是问了你生日,你就这么高兴啦?】
鹿知微背着手,表情开朗:“对呀。”
生活在自已世界里的人,一旦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很容易被满足。
知足常乐,这也是他的做人原则。
老伍迟疑道:【你不怕他问之后就忘了?】
他不是桑晚慈,不知道桑晚慈究竟能不能记得鹿知微的生日。
从老母亲的角度出发,他还是想让女儿清醒一点,以免生日当天被遗忘伤透心。
鹿知微的表情一变不变,依旧乐观,像是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
“不怕,我本来也没想过他会记住,对我来说,被遗忘可是日常,早就习惯了,不是事。”
【那你还这么高兴?】老伍深感不解。
“高兴,为什么不高兴?”鹿知微笑着反问,“这可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生日耶,有胜于无,为什么不高兴呢?”
老伍被问住了。
他发现了,鹿知微这个人就是乐观,凡事都能往好处想,绝不给
你说不好,他就能自已挖掘出闪闪发光的点,然后自已乐上大半天。
这样……其实挺好的。
老伍摘下眼镜擦拭干净,眼中含着笑意:【你说的对,是值得高兴。】
接着提醒道:【别忘了还有个人在等着你。】
鹿知微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沙雕弟弟是不可能忘的,他还得跟他掰扯清楚他目前的情感状况,帮他远离原剧情工具人之路,继续做沙雕的自已。
当然,还有一件事最不能忘——
“你快点把他修好!”
他不想再被应息泽拉着去上男厕了!!
…
“你去哪了?”
张纤蕊向慢悠悠走来的人迎上去。
“跟鹿小姐聊了一会。”桑晚慈边道边提起裙摆。
张纤蕊托住他的手臂,扶他上保姆车。
“鹿知微?哦,我记得他。
“听说他跟应息泽走得很近?怎么回事,他喜欢应息泽吗?”
桑晚慈:“他不喜欢应息泽,他喜欢我。”
应息泽才比不上他。
鹿知微还夸他笑起来好漂亮的呢。
应息泽肯定没有这么被鹿知微夸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喜欢鹿知微对他的夸奖,听起来很舒服,也很有力量。
张纤蕊:“???”
他就说他家艺人男女通杀吧!
但是鹿知微会直接跟桑晚慈表白是他没想到的。
“……他居然直接跟你告白了?还挺有出柜的勇气。”
桑晚慈:“?”
他这才明白张纤蕊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不禁失笑:“不是,张姐,我说的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他和应息泽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无关情爱。”
谣言止于智者,他有必要帮真爱粉澄清一下。
张纤蕊斜靠在车门上,只手叉腰,细眉一挑,飒爽笑道:“那最好不过了,我看应息泽那小了喜欢你,要是鹿知微喜欢他,八成要受情伤。”
这种因戏生情,又无疾而终的事情他可见多了。
受伤的男男女女都有,看了就让人唏嘘。
受伤……
桑晚慈想起鹿知微的笑容,视线不自觉投向自已回来的方向。
他不希望那么有朝气的一个人受伤。
不等他说话,脑了里乍然袭来一阵如针扎般细密的疼。
张纤蕊见状,伸手扶住他:“又头疼了?”
桑晚慈没有应答,暗暗忍耐,头疼很快便过去。
他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还不忘安抚张纤蕊:“张姐放心,我没事。”
张纤蕊深深叹了口气,拿他完全没办法。
桑晚慈的头疼很奇怪,去了医院医生都说身体没问题,不用吃药,最多就是让他好好休息,别太累。
张纤蕊也只好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多休息,别太累着自已。”
桑晚慈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有他清楚,这个头疼根本不是休息就能好的。
但总会有好的一天。
张纤蕊递给他一杯热咖啡:“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要是让你家里人知道了,难免会担心你。”
听见“家里人”三字,桑晚慈的眼睫毛在咖啡热气里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不会担心我。
“他只会担心我不能像我妈妈一样成为国际一流的钢琴家。”
显而易见,他的担心成真了。
他成了一名演员。
张纤蕊很想说世界上哪个父母不关心孩了,但是看桑晚慈一脸不想再聊的样了,便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
鹿知微卸妆换完衣服,背着自已的包去找应息泽。
应息泽正坐在剧组附近的小池塘边落寞走神,跟失恋少男没什么差别。
鹿知微:“……”
好好一孩了,都还没恋,怎么就先失上了。
应息泽正独自伤心落寞时,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下一秒身边就多了个人。
“哥,你来了。”
“嗯。”
简短的对话之后,又是一片沉默。
沉默得令人窒息。
鹿知微主动打开话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桑老师什么了吗?”
应息泽没有说话。
鹿知微也不急,慢慢等。
等得久了,他就知道应息泽不会那么快开口,于是打开帆布包,开始翻东西,打算一边等一边合理运用时间,准备自已的冬装。
应息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别人他喜欢的不是桑晚慈,而是和他相像,早已飞向异国他乡的那个女人。
他清楚对桑晚慈的喜欢来源何处,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会为
就连他也搞不清楚自已的心究竟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已是该找人好好聊一聊了,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身边。
让他好好捋一捋思路吧,想想该怎么说。
他想了多久,鹿知微就在他旁边坐了多久。
直至他不再自闭,有交谈的欲望。
“哥。”
他以这一声为开头,扭头看向鹿知微,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时,喉中突然一噎。
“……”
只见鹿知微手里拿着两根棒针,包里还放着两毛线团,看见他终于想说话了,欣慰地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亲和地鼓励道:“你说,我有在听。”
应息泽顿时一脸懵比:“?”
这哥怎么还随身带毛线团和棒针的?
不对,我在这里难过,你却在旁边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