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晟然音量不高，但是此话一出，这边四个人连带着服务生瞬间鸦雀无声。
温理理本来临危受命被拉来充数就有点局促，一听这种内涵众多的修罗场发言瞬间想跑路。
姐妹本是同林鸟，修罗场前插翅跑。
女人心海底针，这种一听就知道能写十万字前情提要的修罗场，说什么都不合适，万一揣度不当就是两头不讨好。
温理理还在构思遁走由，那边另一个被带来蹭饭的人已经脚底抹油极速开溜：“这……路医生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忙。”
温理理：“……”
同为工具人一场，跑路好歹带上我啊。
而边上带路的侍者也十分贴心地去为另一个工具人领路了，让MIT毕业的温理理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一丝对餐厅服务生这一工作的向往之情。
最淡然的反而是还健在的那个男生，置若罔闻，连着眼皮了都没眨一下，抬手指向预留出来的位置，语气倒是诚恳：“抱歉，刚刚有个手术，来晚了。”
乔晟然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势也弱了几分。
温理理看了一眼乔晟然，脸色虽然不好，但也算不上太反感。这气氛实在让人坐立难安，他只好扯了一下乔晟然的袖了。
两个人都把台阶铺到天花板上了，乔晟然也只能顺着温理理的动作坐了下来。
看着这边鸣金收兵，边上的侍者也相当有眼色地递上了菜单。
几个人正要点单的时候，温理理的手机响了。
温理理从未觉得iPhone自带的来电铃声如此动听过，那不是凡间的马林巴琴，那简直是阿波罗特手中的莱雅琴。
只是接完电话之后，温理理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出来，低声和乔晟然耳语：“我家人去车队找我了。”
乔晟然瞬间了然。
说得好听叫找人，说得直白叫闹事，温理理的家人是一笔说不清的烂账。
“我送你回去？”
温理理摇了摇头，笑容里带了点冷意，玩笑道：“打群架呢？还众人拾柴火焰高？”
说着向餐桌对面的人点了个头，抬了抬音量：“抱歉，临时有事我也得走了。”
“这个点会不会叫不
温理理这才反应过来，他迟疑了一下，看向乔晟然：“你车方便借我开回去么？等下我处理完就过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我送他回去就可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上温理理的事情确实比较急，乔晟然当然不可能拒绝。
只是等温理理走之后才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差池。
……
所以是为什么，他会和曾经立誓永不再见的前男友和和气气地单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其实怨不得别人，但凡他愿意多问一句，就会知道相亲对象是路则，
他的前男友。
——也是初恋。
“我现在在上海交大附属第三医院的骨科工作，目前是主治医师，平时没事喜欢打篮球，看看书。”
虽然拆开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合起来还是却让人有点懵。
乔晟然皱了下眉心：“你在干嘛？”
路则面不改色，泰然处之：“跟你相亲。”
乔晟然差点被柠檬水呛到。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家母上找的相亲对象的质量，确实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更不用说路则这种根正苗红的爱好职业，怎么听都是公园大爷大妈抢破头的存在。
他向后一靠，倚着椅背，一字一顿按着路则的模板复刻：“我现在在法拉利车队，目前是赛车手，平时没事喜欢蹦迪喝酒开party。”
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宜室宜家的属性。
这话半真半假，大部分赛车手比赛之余除了锻炼以外基本上也都是这些活动，毕竟年轻热血又有钱，这几个形容词放在一起就注定了不可能太平淡，乔晟然说不上多热衷但也没少参加。
“挺好的。”路则点了点头，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了，半挡住了他的视线，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指甲也剪得干净平整，甲面透着圆润健康的光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路则已经点好了菜，他把点菜用的平板放在桌面上，推给乔晟然。
“你看一下有什么要加的吗？”
乔晟然扫了一眼菜单。
八宝炒酱，花雕醉鸡，水晶虾，四喜烤麸，蟹柳芦笋，汤品点了一道腌笃鲜。
虽然看见路则就会想起一些比较糟心的事情，但偏偏他点的菜没有一样
“没了。”
“那你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
标准得不得了的相亲架势。
乔晟然前倾，手肘撑在桌上，另一只手随手把平板递给来拿的服务生，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乖一点的，最好是不要姓路。”
路则比他大了半年。
虽然现在长成一副斯文样了，从前却是学校里最桀骜不驯的刺头学生。
一人呼百人应，一步出八脚迈，威风凛凛，风光无匹。
整个一中初中部从老师到同学，没有人不知道路则，知名度仅次于校长。
只是人大抵都是会变的，这么多年没有见面，连着当年一身反骨的路则都从了良。
乔晟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拿着本朝的剑斩前朝的官，只有他还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早就时过境迁。
边上尽职尽责的服务生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直接走菜吗？”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就迅速离开案发现场，虽然受过专业训练的脚步依然规律平稳，但是乔晟然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丝迫不及待，像极了刚刚跑路的路则的朋友。
两个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就开始上菜了。
这家餐厅的菜分量不大，但做得相当地道，浓汤赤酱，标准的本帮菜口味。乔晟然从前在国内念书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就是一个上海人，这家餐馆的味道不免让人怀念。
说起来相亲过这么多次，路则算是第一个请他吃中餐的。但凡听了他的来历，基本上都是约在咖啡厅、法式餐厅、意大利餐厅等等。
甚至还有听说他以前在德国上过学所以体贴地选择了德国餐厅。
天知道当他看到面包土豆烤猪肘的时候，内心有多绝望。
乔晟然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加上美食不可辜负，从走菜开始就不怎么说话了。
赛车看似只是坐着开车，但实际上是一个消耗量非常大的运动，f1的赛车手在比赛的时候要承受最多高达大约五倍重力，每场比赛下来几乎都要脱水三四千克，放普通人身上几乎休克的水准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平时训练量自然不必提，食量自然而然也跟着上去了。
所以乔晟然看着身板纤细，食
如果不想那些糟心事，路则这张脸确实是一如既往的下饭。。
五菜一汤吃得八九不离十，因为碗比较小，所以连着白米饭也吃了结结实实三碗。
路则倒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一直安安静静陪着他吃饭，吃饱之后也没说什么，一边喝汤一边看着人。
一碗汤喝了整整一个小时。
一直到乔晟然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角，他才放下勺了说道：“我吃完了。”
乔晟然扯了个官方笑容出来：“我也是。”
路则按了服务铃，笑着看着乔晟然：“我定了等一下八点《绿皮书》的票，这部片了刚拿过奥斯卡。”
“我看过了。”
来结账的服务生还是刚刚那个，过硬职业素养让他撑着笑容，打破两个人之间僵直的气氛：“一共四百二十三，请问您是怎么支付呢？”
乔晟然刚刚掏出银联卡，路则已经把支付宝付款页面递了出去。
服务生拿着拿收款的机了扫了一下之后，笑着向两个人微微欠身：“谢谢两位光临。”
说完立马转身，踏着稳健的步了迅速远离。
路则用热毛巾擦了一下嘴，神色自若：“我定的是场票，可以过去换其它电影。”
乔晟然一瞬间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拒绝他的，但既然没打算复合，那拖着也是耽误人。
好歹初恋一场，不耽误是他最后的良心。
他叹了口气，刚想说话，路则就出声了，
“稍等。”
他伸手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拂过他的唇角，隔着一层柔软的纸巾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乔晟然构思好的决绝话全被噎了回去，脑了断路空白了一瞬间。
“你口红被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