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被时间长河埋葬的人,&bsp&bsp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桑洱呆呆地看着他∶"小、小道长?"
江折容正在擦着手上的水珠,闻言,又看了她一眼∶&bsp&bsp"嗯?"
语气和神态,都温柔又耐心。
桑洱有些恍惚,看了四周一圈。
窗明几净的厨房,乌木色的陶瓷水缸。灶台上烧着一锅汤,烟气袅袅,馄饨在沸腾的汤汁上打着转儿。
她认出来了。
这里是云中城,江家双子外祖母的祖产。江家败落后,他们就迁居到了此处。
她跟着江折夜离开行止山后,也住进了这座府邸里,这正是他们当年的生活片段!
按理说,如果她是做梦的人,只会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而不会头脑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假的。
不用说,这肯定和伶舟寝殿外的怀梦藤有关系——种了那么多,一天到晚被它们包围着,除非不呼吸,&bsp&bsp否则,想不中招真的很难。
那么,这个梦境到底是单人模式,还是多人模式?
她是梦境的主人,还是被拽进来的客人?
伶舟收回他的两缕心魂后,也会得到江家双子的记忆。这意味着他可以自由地游走在江家双子被融合前的记忆里。
所以,这个梦境,不管是她开启的还是伶舟开启的,都是说得过去的。
算了,先不管是谁的主场了。最保险也最省力的做法,就是照着过去的自己来演。
虽然未必能一字不差地重复对话,但只要她的性格没有脱离小妖怪的框架,应该是可以过关的。
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梦一定是百分百写实的呢?
"我们
在瞬息之间,桑洱已经想好了对策,,蹦蹦跳跳地从走廊跑到了灶台旁,好奇地看向锅里今天中午吃馄饨吗?"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今天中午想换换口味。"江折容失笑,用锅勺拨了一下馄饨,每一颗都皮薄肉嫩,,被装进了碗里。
这段生活太温馨日常了,要抠细枝末节,反而不太记得了,桑洱连忙找补,摸了摸头,嘿嘿一笑∶"对对对,我都不记得了。''''
江折容抬了抬眉,就将两端热腾腾的馄饨放到了桌子上。
他的背影清瘦,青竹一样,秀美又有风骨。阳光在暗蓝衣袍上晕出了一片暖融融的光晕,有一种让人怀念的岁月静好的意味。
上一次在怀梦藤的梦境里,桑洱没试过吃东西。这次终于有机会体验一下了。没想到滋味儿会那么真实,滚烫和鲜香的味道淌在舌上,是江折容的手艺没错了。
桑洱连馄饨带汤全吃完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江折容起身收拾碗筷,说∶"桑桑,我先把碗洗了,你回去歇一歇,等会儿去花园里等我吧。"
桑洱不明所以,但还是先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她在花园里等来了江折容,才知道原来他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出门采买。
府中不见江折夜的踪影,他应该是离开云中,出去除崇了。怪不得江折容连做饭也只做了两人份的。
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个时期,是她刚到云中城不久的事。
云中城的大街,熙来攘往。但若仔细看去,每一个路人的面孔都是模模糊糊的,光天化日下,有一丝诡异。
江折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异样,手上挎着菜篮,一边和桑洱有说有笑,一边挑选小摊子上的蔬菜。
路上,桑洱试着在脑海里面发号施令,去影响梦境的走向。
但是,不管她发什么指令,梦境都不听她的操控,依然自顾自地按着节奏发展着。
破案了。这个梦境开启的是多人模式。
她不是梦境之主,只是被拽进了伶舟的主场里的客人。那就只能小心点儿,别让伶舟看出破绽了。
一条街走下来,江折容手里提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桑洱则由始至终都是两手空空的。
想到江折容的身体不好,即使是在梦里,她也想抢一些过来∶"小道长,我也来拿一些吧。"
但探手的动作,却被江折容轻松地躲过了,他笑了笑,摇头说不用。
桑洱不死心道∶"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江折容柔声道∶"桑桑,你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
在云中城的那段日子,似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但这也很像江折容会做的事。
明明是随意又平淡的语气,不知为何,桑洱却听得心口一热。
她垂下眼,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憋了一句话∶"小道长,你也太见外了,平时不让我做家务就算了。上街提东西这种小事情,我还是可以的啊。" 看出了她的不满,江折容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好脾气地说∶"好,那你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
原来前面有个老头在卖糖葫芦,江折容叫她去买一根糖葫芦。桑洱奉命上前,钻进了孩子堆里,很快就完成任务,跑了回来∶"小道长,买好了,你吃吧,我给你拿着!"
江折容却说∶"你吃。"
桑洱∶"?""
"你帮我吃。
桑洱∶
敢情这就是江折容所谓的"帮他一个忙"?
就在这时,有人擦过了他们身边,一不小心,勾住了江折容的外衣,一下子,就将他的衣裳拽得下滑了几分,露出了雪白的中衣。
江折容一愕。桑洱看到还有人要走过来,就将他拉到了路边∶"先过来。
桑洱将糖葫芦叼在嘴里,打横咬着,空出了两只手,给不方便的江折容整理好了衣裳。一抬头,才看到江折容脸红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桑洱连忙后退了一点儿∶"弄好了。"
"那我们继续往前吧,跟着我。"
话是这么说,他耳根处飘起的红晕,却一直没有消除。
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容易脸红的江折容,在后期,居然会做出把她关小黑屋那种事儿。
桑洱"咔嚓咔嚓"地咬了一口糖葫芦,跟在他身后,经过一个拐角,忽然,眼前就暗了下去。
桑洱睁大眼眸,一愕,猜测这是场景的转换了。
可等了一会儿,眼前仍没有亮光起来。渐渐地,她才发觉不是没有光,而是自己的鼻梁上搭着-条类似于眼置的东西。
她这是醒了吗?怀梦藤的梦境结束了?
桑洱眨动了一下眼睛,却看到了灿烂的阳光从眼罩的缝隙漏入,而自己的眼睛却没有感到不舒服。院墙之外,传来了爆竹的响声。桑洱的气息骤然一僵。
不,这个梦境还没结束。
只是换到了另一个场景里。
仿佛是在应和桑洱的念头,前方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足音,轻微地摩掌过草地。
桑洱的心脏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没人比她更清楚,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但是,为了让梦境持续,她只能微微战栗着,忍着不动。倏然,一个湿润而温热的吻落了下来,有人俯下来,含住了她的唇。
桑洱的身子有点发抖,手腕被压在了脸侧。这个吻在一开始,就如她记忆里的一样生涩和小心慢慢地,就开始变味了。却不是往粗暴凶狠的方向去,而变得分外细致和深入,勾缠她舌下的软肉,仿佛是想验证一些事情。
桑洱气息不畅,双颊也涌出了苦闷的红意,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为什么……这个时段的江折容,竟仿佛预先知道,触碰她的什么地方,能逼出她的反应?
这是她的错觉,还是心魂归体后反过来对梦境的影响?
而且,不知是不是缺氧的缘故,让她分不清时间流逝,总觉得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桑洱才动了动腿,去蹬江折容。
这一踢,却蹬了个空。
桑洱惊喘了一声,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触到了身下那冰丝般柔滑的床褥,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已经醒了。
怀梦藤的梦境结束了,是天亮了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蒙着眼睛"这一点,让梦境和现实连接在了一起,桑洱的身体莫名有些酸软,梦境的影响还没消除。她支着手时,缓缓地吸了口气,爬起身来,想到怀梦藤会在皮肤上留印,桑洱忍着眼睛的不适,掀起了眼罩的一角,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却没有看到任何印记。
桑洱又问∶"系统,我的脖子和脸上都没有月牙印吧?"
系统∶"没有。"
见光了一会儿,眼睛就有点不舒服。桑洱将丝绢拉回了原位。
平时一到早上,伶舟就会出现。桑洱叫了一声∶"伶舟?"
一出声,她就发现,自己的耳道里如同被积水灌满了,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无光也无声,仿佛被遗弃在漆黑安静的世界里,谁也无法泰然处之。恐慌一瞬间就攫住了桑洱的心,她大喊了一声∶"伶舟!"
同时,她摸索着,试着下床,但没有了方向感,一不小心就摸空了。好在,在即将滚到地上的那一刻,她被一双有力的臂弯及时地接住了,被搂入了一个怀抱里。
耳朵嗡鸣了一下,声音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回来。桑洱揪住了来者的衣裳,嗓音有点惊悸∶"伶舟?"
"是我。"
上方传来了伶舟沉稳的声音。没有一刻,会比现在有他来旁边,更让桑洱安心。桑洱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膝弯一暖,被他抱了起来。他的拥抱有点紧,气息也有点沉重,但桑洱这会儿还惊魂未定,没有意识到那些差别。被他放到床上,桑洱仰起头,拉着他∶"我刚才听不到声音了。"
片刻后,她的面颊似乎是被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别害怕。"
"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因为桑洱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又受了一次惊吓,到了中午时,伶舟端了食物进来,竟亲自用勺子喂她吃。如果是尉迟兰廷,甚至是裴渡,做这种事儿都很正常,唯独是伶舟,桑洱从来没想象过他也会有"屈尊降贵"地喂她吃饭的一天,浑身不习惯∶"我自己吃就行了。
伶舟的声音有点哑∶"你看不见,会烫到自己。"
同时,勺子已经送到了她的唇下。
桑洱∶&bsp&bsp"…"好吧,他的顾虑也有道理。
桑洱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张了嘴,蒙着眼,吃完了一顿饭。
床榻上的少女裹着薄薄的单衣,披着发,蒙着眼,唇瓣显然嫣红得有些过分了。
若她能照镜子,便会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红肿,仿佛不久前被人反复亲吻过。只是,因为没有制造出细小的伤口,所以,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刺痛。
梦和现实,是有一道壁的。
显然,这不是能从所谓的梦境里面,带出来的痕迹。
五感削弱后,桑洱很多事都做不了,仿佛一个难以自理的稚子。而平日里能接触她的就只有伶舟-人,她很多事情都要依赖他。而自从上一次她差点滚下床后,伶舟如今在她旁边的时间,大大增多。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变多了,桑洱隐约感觉到,伶舟对自己的态度变好了,没有一开始那么疏离和冷漠。
而怀梦藤的梦境,自第一天起,就一直如影随形。
之后的四五天,桑洱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梦见了她和江折夜、江折容一起生活的记忆还有和伶舟隐居在俘石镇时的事儿。
最开始,她梦见的都还是一些比较日常又开心的事儿,比如给伶舟梳毛,一起吃饭,在江家府邸里喂鱼,和江折夜一起上街…
但渐渐地,这些梦境就开始染上了玫瑰色。交替出现的,都是一些亲吻的画面。偏生她一直无法拒绝,只能被带回过去,不断地重温那些暖昧的画面。
头几次,桑洱还会担心月牙印记会让她露馅。不过,她忍着眼睛不舒服,查看了几次,都发现衣服外的皮肤没有月牙印记。
而且,桑洱发现,每一次她掀开丝绢,都会影响她的五感的恢复。上次突然失去听力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五感是相通的。所以,前几次跟系统确认了手和脸、脖子上没有印记后,她就没有再天天拉下丝绢了,免得耽误自己的康复。
这一夜,行止山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的雨声响彻山间。桑洱卧于席上,微微蹙着眉。
那夜夜纠缠于她、欲断不断的梦境,又一次降临了。
梦中的她,正在被江折夜扣着下巴,抵在墙上亲吻,脸涨得通红。
梦外掐着她的下巴、吻她的唇、来仔细地辨认熟悉感的,却另有其人。
窗外的怀梦藤悄然盛放。
但在这一刻,为她铺开了甜美又虚幻的梦境的,却不是这些妖异的植物。
它们只是幌子。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座寝殿的角落里,那一只浑身漆黑、却被黑雾捆了起来、对前方的半魔卑躬屈膝的丑陋魔物。
那是一只梦魔。
到了第七天的夜晚,桑洱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向好恢复。
五感已经恢复了四感,就只剩下眼睛还没完全恢复了。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的人却不是伶舟,而是裴渡。
裴渡悄然走了进来。
他仿佛一个被迫戒断的瘾君子,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她。他茶饭不思,觉也睡不好,但为了不影响她的康复,他一直忍着没有来打扰法阵。
今天早上,他实在没了耐心,去逼问伶舟时,得知法阵很快就可以收拢。为了准备收尾的事情,伶舟下了一趟山。
既然他能离开寝殿,说明她的状态,应当已经稳定了。
裴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只是想过来见一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能熬过这一晚。
寝殿里很安静。
裴渡来到门口,不必走进去,便看见了窗边那张美人椅上,她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修仙之人的视力自然是极好的。裴渡神色微微一缓,目光定住,浑身便是骤然一僵。
她那秀气的鼻梁上,搭了一条黑色的丝绢。只露出了半张脸。那张美丽的唇,呈现出了糜烂的艳红色,显然曾长时间地被人以唇舌蹂躏、深吻过。
那是吻痕。
却不是他留的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脑洞小剧场】表渡∶&bsp&bsp绿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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