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时辰,原来已经午时了。在别人家里借宿,居然蒙头睡到了中午……一定是因为尉迟兰廷的床太软了!
过了一夜,天已放了晴。云销雨霁,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但是,换好衣裳出来时,桑洱就看到,桌上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食物——皮薄剔透的水晶饺,糯糯的咸骨粥、鲜肉小馄饨……琳琅满目,种类多,分量小,越发显得精致。中间还放了一锅熬成了乳白色的鱼汤,勾人的鲜味儿,伴随着蒸汽,一直往桑洱的鼻子里钻。
一只大手抚按上了桑洱的背。尉迟兰廷走到她身后:“桑桑,你醒得正是时候,过来开吃吧。”
盛情难却,桑洱决定吃饱了再出发。
她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馋了的!
那锅鱼汤果然就像看起来那样好喝,桑洱舔了舔嘴角,惊叹道:“好好喝。”
尉迟兰廷十指交叉,下巴压在上方,似乎很开心:“你很喜欢?”
“嗯,你家厨子好厉害。”
尉迟兰廷微一眯眼,语出惊人:“这是我做的。”
桑洱微微一呛,睁圆了眼:“真的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大小姐,居然也会亲自下厨做菜?
见她一脸好奇,尉迟兰廷便说自己以前其实也做不好这些事。尤其是做饭,烧出来的都是黑糊糊的难以下咽的焦炭,还曾经把锅烧穿过。
桑洱看了看这锅鱼汤,很难想象尉迟兰廷描述的画面:“那后来,你的厨艺是怎么变好的呢?”
“后来因为要照顾一个人。我烧的菜再难吃,那个人也会吃下去。我就觉得……不能辜负她的捧场。”哀伤如同薄雾,凝聚在尉迟兰廷的眼底,他垂眼,轻声说:“那个人最喜欢的就是鱼汤了。”
桑洱有点儿怀疑尉迟兰廷没说实话。
因为,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的人,连烧焦的饭菜也愿意吃?
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人,不是缺心眼,就肯定是笨蛋。
她才不信。
当然了,念在尉迟兰廷招待她的份上,桑洱还是会给对方留一点面子的,就装作信了的样子:“哦。”
对了,既然这锅鱼汤出自尉迟兰廷之手,问她要个秘方,也不过分吧。
桑洱放下空碗,身体前倾,一脸期待地问:“兰廷姐姐,你鱼汤做得那么好,能不能教教我。等我以后回了昭阳宗,也能自己做来吃了。”
听了她后半句话,尉迟兰廷的笑容就消失了,回绝道:“不能。”
桑洱有点郁闷,可也只能接受:“哦,好吧。”
尉迟兰廷看了看她,不疾不徐道:“不过,如果你馋了,我随时可以下厨做给你吃。”
桑洱:“……”
这岂不是变相表示了,她想吃鱼汤的时候,只能来找尉迟兰廷?
好矛盾的人。不肯给秘方,却愿意下厨招待她。
这到底算是小气,还是大方呢?
吃得小肚圆撑,告别的时刻终于来临,这时,尉迟兰廷忽然问她要不要多留一段时间。
桑洱不明所以:“多住几天?可是,我要去法器拍卖会啊。”
尉迟兰廷点了点头,说:“那个法器拍卖会,我也有所耳闻。举办地点离姑苏倒是不远,即使住几天晚上,也不会耽误事情。我本来也打算去看一看。”
尉迟兰廷还表示,到时候她们可以结伴上路。由她来送桑洱去,会比桑洱自己磕磕碰碰地赶路,省下更多时间,路上也更舒适。
姑苏是闻名遐迩的千古名城,风土人情,与天蚕都大为不同。难得来了这儿,桑洱也很想好好地玩一玩。尉迟兰廷的提议,让她十分心动。
可是,如果跟着尉迟兰廷,不就违背了她闯荡江湖、锻炼自己的意愿了吗?
“桑桑,出来闯荡江湖,更应互相关照。”尉迟兰廷拿着手帕,又一次自然地给她擦了擦嘴唇,语气温柔,循循善诱,仿佛在诱哄一条思考着要不要上钩的鱼儿:“况且,你难得出远门一次,囫囵吞枣地走过这一路,不觉得很可惜吗?我是姑苏人,正好可以带你玩。”
桑洱本就蠢蠢欲动,在三言两语间,天平就完全倾斜了,有点儿雀跃地说:“那我就再打扰你一段时间了,谢谢兰廷姐姐。”
尉迟兰廷真是好人,虽然不肯教她做鱼汤这点有些小气……但是,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尉迟兰廷的笑意变深了:“不用客气。”桑洱就这样在姑苏暂时住了下来。
和尉迟兰廷加深了解后,桑洱得知对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尚未成亲。这个岁数的姑娘,在修仙界没有夫婿,还是挺罕见的。以尉迟兰廷的家世和美貌不可能找不到男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想成亲了吧。
不过尉迟兰廷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之前,尉迟兰廷的父亲尉迟磊、还有后者的妻子卞夫人,都各自有事外出了。过了两天,桑洱在府中远远看到了他们,但没有交谈。
哦对了,还有尉迟兰廷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尉迟邕。
那天她和尉迟兰廷在一起,巧合地碰见了对方,还看到了他们兄妹的一番交谈。
尉迟邕的外貌斯文俊雅,更像卞夫人一些。
明明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长相,可不知为何,桑洱却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阴阴沉沉的气质,她本能地有点儿排斥。
话说回来,其实尉迟兰廷也长得不像父亲。这么说来,她母亲肯定是一个绝世美人吧,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
对待尉迟兰廷这个妹妹,尉迟邕的态度也不错,也不像卞夫人那样冷淡。
只是,纵然表面颇为和谐,桑洱却能感受到对方对尉迟兰廷的冷淡和警惕。
等尉迟邕走后,尉迟兰廷就收起了笑容,才告诉桑洱,今后见了那个人,都要绕着走。
桑洱似懂非懂地答应了:“知道了。”
看来,尉迟兰廷和这对母子的关系显然不太好,只是做表面功夫而已。
大家族的水,果然就是深。虽然尉迟兰廷衣食无忧的,但一直要和讨厌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挺累的吧。
但其实,尉迟兰廷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她和尉迟邕母子,几乎没有来往的机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尉迟兰廷在一起的。
每天都有一个美人姐姐对自己嘘寒问暖,桑洱过得很舒坦,还莫名想到了一句老话——温柔乡,英雄冢。
好在她不是什么英雄。
这天夜里,桑洱洗了头发。肩上搭着布巾,盘腿坐在床上。尉迟兰廷站在她身边,帮她绞干头发,头皮传来了温柔的摩挲感,一点儿也没扯疼她。
桑洱垂着脖子,任由对方擦头发,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移到了地上。掌灯十分,尉迟兰廷换了干净单衣,也并未穿鞋,露出了一双清瘦的脚。
桑洱眨巴着眼,盯着那儿,心底再次冒出了一丝丝的羡慕。直到听见尉迟兰廷叫了她几声,才发现已经擦完头发了。
尉迟兰廷将布巾随手放到了屏风上,微一挑眉:“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没料到自己的偷看被捉了个正着,桑洱在抵赖和老实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交代了:“我就是……看了看你的脚。”
“嗯?”
桑洱抱着膝,不无羡慕地说:“兰廷姐姐,我觉得你的脚跟你手一样,都好好看啊。我的脚就是胖胖的,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尉迟兰廷却似乎有点怀疑,望着她,说:“不可能吧,桑桑这么瘦,脚又怎么会是胖胖的呢?”
没想到她不信,桑洱捏拳,强调道:“是真的,我没骗你。”
想到尉迟兰廷之前证明自己的做法,桑洱也往后坐了坐,撩起裙摆,将没穿袜子的双足伸了出来,噘着嘴,负气道:“不信的话,我也给你摸一摸好了。就是胖胖的,很多肉。”
尉迟兰廷正坐在床沿,桑洱伸直膝盖,脚趾便正好抵到了对方的手。
正如之前所说,桑洱生了一双白嫩嫩的、肉乎乎的脚丫子。不那么玲珑见骨,手感倒是极好,软绵绵。加之刚刚才沐浴过,肌肤上还带着皂角的香气。
桑洱轻轻蹬了蹬,催促对方快些动手。
尉迟兰廷沉默了一下,果然一下子就捏住了她乱动的双足。桑洱见尉迟兰廷光抓着她不动,还催促道:“你快点摸一摸呀。”
尉迟兰廷缓缓动了动手。不知为何,桑洱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慢慢地涌出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忍不住抖了抖脚趾。尉迟兰廷却不松手。过了许久,才终于放过了她。
桑洱连忙缩回了脚,藏在了裙子下,盖得严严实实的。
手心空了,尉迟兰廷摩挲了一下指腹,那上面仿佛还残余着那种柔滑的触感,出神了片刻,才垂下了手,对桑洱说姑苏城内来了一个戏班子,明天可以带她去玩儿。
闻言,桑洱浑身那点儿蚁爬似的微妙的恼羞,瞬间就被雀跃所取代了:“兰廷姐姐,你要带我去玩吗?”
尉迟兰廷微微一笑:“当然了。我说了要带你在姑苏好好转一转的,又怎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