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婵姝他们齐齐凑到那宽阔的栏杆旁边,低眸瞅着外边热闹的景象。
只见下边的人群躁动不已,硬是要往前挤差点挤破脑袋,可就算如此,却还能自觉维持出一条十分有序的队伍,中间留着一块从城门口蔓延到开不到尽头的过道,谁也没有踏出界限一步。
而此时这城门已然缓缓打开,厚重的声响仿佛是打开了古老的书籍一般的沉闷,与群众的欢呼声交相辉映,却不突兀。
下一秒,一匹威武雄风的马匹缓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众人屏住呼吸,眼中闪烁着期待的色彩,可更多的却是一些敬佩。
紧接着一片绛紫衣袂翻飞,跨坐在马上的南湘王一手牵动缰绳而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剑眉星目,一双眼光射寒星,修长紧致的双腿夹于马腹,挺拔的身躯英姿飒爽,全身散发着一股威风凛凛的气息。
“朝歌姐姐你看,那是南湘王!”
方玉珠指着南湘王的方向对着身旁的沈朝歌惊喜的喊叫着,开心的跟个孩子一般。
不仅如此,南湘王身侧除了闲云之外,还有一位清新俊逸的男子,虽然容貌并没有南湘王出挑,但是这周身的气质也不容旁人忽视看轻。
咦,这位是何人,她怎么从未见过?
“嗯,我看见了,王爷能平安归来,我也能放心些了。”
沈朝歌纤纤玉手握住方玉珠的手,含怯的眼神凝在下面那抹身影身上。
而此时南湘王的目光仿佛有感知似的抬头,刚好与她的视线相撞,刹那间万千相思柔情交织在里面,令人忍不住沉沦。
沈朝歌白玉般的双颊微微粉红起来。
几月未见,他仿佛更光彩夺目了。
沈朝歌眸底快速闪过一丝高傲,这样的男人,才配做她的丈夫,当她的天。
倏尔。
“你这么大嗓门是把沈二小姐当聋子瞎子,还是把我们当聋子瞎子,那人是谁,呆子也知晓,用的着你在这儿叽叽歪歪的介绍?”
窦婵姝装作一副被方玉珠吓到的模样,捂着耳朵朝着方玉珠便是一顿数落。
她就见不得沈朝歌这副矫揉做作的模样,虽然没有借口发作沈朝歌,但是不代表她不能借其他人当靶子呀。
果然,下一刻沈朝歌的羞赧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在众人没注意下,她轻轻抬眼,看着窦婵姝的美眸里层层冰寒。
好似她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极致。
“你!郡主处事不公,在场说话的人这么多,为何偏偏故意针对玉珠?!”
窦元嘉皱眉,这群女人怎么又开始了?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延伸开来,真是神奇。
方玉珠也被窦婵姝三番两次的针对给气急了眼,她就想不明白了这窦婵姝要是真的有能耐。
怎么不去说别人,偏偏挑着她年纪小好欺负是吧,可她方玉珠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被人当软柿子捏的!
于是方玉珠紧接着对窦婵姝身后的窦怀柔抱怨道“还请永嘉翁主评评理,方才玉珠可有说错半句?”
窦怀柔瞧了一眼神色不动的窦婵姝,她笑着回道“就算有也不能怪罪方小姐,方小姐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小,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自然是要包容一些。”
此话含沙射影了一番窦婵姝,讽刺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却和一个年纪小的过不去,真是失了身份也失了大度。
窦婵姝仿佛就等着窦怀柔开口似的,她刚说完就接了上去。
“本郡主可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又何来包容之说?哦,也是,像永嘉深受六姨娘悉心教导,心月匈自然海阔天空,这里那里都是取之不尽的妹妹,不过这副做派,本郡主还只在青楼女子身上见到过。”
窦婵姝说完,还动作优雅的掩嘴笑了一声,好像听闻了一件多么滑稽的事情。
刚才还未来得及还回去的那招‘明朝暗讽’,可算是让她逮住机会狠狠打回了去。
真是搞笑,一介姨娘生的庶女也敢在她嫡出面前耀武扬威,以前她或许还是因为母妃有所忍让,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可不会给她一点甜头!
朝野有句话说的太对了,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该走她走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众人一惊,没想到昭阳郡主竟然拿青楼女子与永嘉翁主比较,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谁不知道永嘉翁主的生母六姨娘,是五王爷从倾醉楼里赎身出来的。而青楼女子的确很爱一口姐姐一口妹妹的称呼,让人觉得随便又不端庄。
啧,这昭阳郡主这话也太狠了一点,这是按着永嘉翁主的软肋痛打啊!
再看窦怀柔的脸色已经黑沉可以跟锅底相媲美了,可窦婵姝忘记了她能忍,可窦怀柔不是一个肯忍气吞声的主。
“窦婵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娘亲低贱还是我不入流,谁不知出身这种东西并非是人可以选择的,你这么咄咄逼人也不见得五王妃有多会教养!”
窦怀柔说完推了一把窦婵姝,窦婵姝没有站稳,身子直接撞在了栏杆上,栏杆发出咔嚓的声响,窦婵姝有些吃痛。
而且栏杆上上的一层雪也被抖落了下去,而栏杆外,则是雪白一片。
“啊!”方玉珠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样子,直接躲在了沈朝歌的身后瑟瑟发抖。
差、差一点就……
众人一惊,前面的惊讶还没有缓过来,就被窦怀柔这一推给提神醒脑了。
那可是昭阳郡主啊,栏杆外还有积雪,要是昭阳郡主没有站稳,这人就直接从这儿栽下去了!
到时候不死也得残!
“别怕,此事与你无关。”沈朝歌轻声的安抚着受了惊吓的方玉珠间,稍稍退后,免得池鱼遭殃。
方玉珠点头乖顺,而沈朝歌的视线却一直盯着前方,眼底的静默不乏冷漠。
“永嘉,你之前受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如今还敢推昭阳,她婚事在即,若有个好歹,你拿什么负责!”
窦元嘉原本还能睁一只闭一只眼任由她们胡闹,但是一旦动手了,他就不能装作没有看见。
窦元嘉攥着窦怀柔的手腕,用上了一些力道,痛的窦怀柔身子一痉弯,声声哀叫。
“元嘉哥哥我错了,永嘉再也不敢了,你抓的永嘉好疼!”
不得不说这窦怀柔可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典范,明明是她偏帮外人在先,可到头来却装作受害人的模样。
窦婵姝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趁窦元嘉束缚着窦怀柔,她直接高扬起手。
清脆啪的一声,窦怀柔脸上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巴掌。
继而说道“窦怀柔你记着,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窦怀柔刚开始被窦婵姝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但后面又迅速的反应过来,直接将自己刚说过的话抛之脑后,欲冲上去与窦婵姝撕打。
“窦婵姝你敢打我,你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永嘉!”
然而窦元嘉牢牢的攥着窦怀柔,让她没法上前撼动窦婵姝半分。
相对于方才的凶险,窦婵姝给的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那后面的,应该就是大姐姐了吧。”
这道声音正是从沈朝歌的唇间逸出,众人见沈朝歌清似水的眼眸慢悠悠的凝视前方,他们也不禁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然而沈朝歌的话音一落,只见窦婵姝也顾不得腰间的隐隐作痛了,直接朝栏杆外伸长了脖子,那一双眼眸从未这么亮堂过。
就连禁锢着窦怀柔的窦元嘉也松开了手,眼神下意识的往众人望去的方向而去。
她,回来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窦怀柔轻声哀怨了一句,并揉着自己发红发痛的手腕。
可之后又遭两道冷眼射过来,她只好闭口。
但她瞧不起的同时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她倒想看看,沈朝野有多么了不起。
沈朝歌见大家的视线统一的望过去,没人注意之下,她的面容有一瞬的狰狞,又转瞬即逝,她幽幽的眼神接着又落在了窦婵姝趴着的那根杆子上,意味深长。
沈朝歌说的没错,在南湘王身后的那辆马车外坐着一个腰佩长剑的女子,这个女子她们并不陌生,是沈朝野身边会武的婢女——须要。
但是说起来,这个马车原本应该是昆玉的,要不是之前沈朝野几人险些丢失的例子,南湘王也不会要求把她的马车提到了他的身后。
“是朝野,是朝野!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窦婵姝一眼就看到了须要,于是就更加确定那马车里的就是沈朝野了,于是一激动就拉着窦元嘉兴奋的叫着。
“恩。”窦元嘉嘴角不禁微微弯了一个小弧度,难得的应了一声。
虽然沈朝野没心没肺的,多次惹他恼怒,但是现在这一刻。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他心中也就舒畅了。
“明明自己也是如此,还说我。”方玉珠撇撇嘴,在沈朝歌的身后轻声不满。
她就想不通了,异性相吸,女子为男子惊哗常理之中。
她怎么看到沈朝野就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情人一样激动,明明沈朝野是几个月前返京的,她俩这感情深的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还有更莫名其妙的一幕发生,天香坊的楼阁上她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围着的百姓突然自发的围了过去,
直接将跨坐在马上的南湘王与慕容清等人隔绝开了来,都围绕在了须要的马车周围,须要不得不勒马止行。
随后她就听清楚了周围人嘈杂的讨论声。
“我跟你说,我有个在远洲的叔侄来京中做生意的时候,顺便回来了探亲,他告诉了我承宴翁主是如何用巧计抵挡洪水,又是如何在奸贼手下受尽苦楚却坚守原则的事,我听了后对承宴翁主啊真的敬佩!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却如此有勇有谋,堪称惊才能绝!”
“你说的这件事,咱们京中每人都知晓了,你可能不知道,远洲百姓知晓承宴翁主返京,皆跪在街上为他们送别呢!”
“哎呀,这承宴翁主可真是能干!让我不得不想起十四年前的慕容氏,凡冠姓慕容氏者,哪个不是超群绝伦的?”
“哟,你说在我的心坎上了,只是……唉,可惜了,好在承宴翁主争气啊!”
“唉,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或许当年的真相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你这是什么话,慕容氏各个都是一腔正气的人物,难不成你还真信当年的慕容宰相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我可不相信。”
……
须要嘴角一抿,看来这京中还有几个人是带着脑子的。
“须要,怎么不继续走了?”
这时候,须要身后的车帘里传来了一道浅浅淡淡的声音,犹如山涧的清泉般悦耳。
须要转身回禀,“小姐,是大家把前面的路给堵住了,盲目前行恐怕会误伤旁人。”
与此同时。
“承宴翁主!承宴翁主!”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异口同声的喊叫着,这汹汹的气势宛若千军万马,喊得这寸寸土地都不免震动几分。
这架势,好像是必须要见沈朝野一面才肯罢休似的。
车帘后面缄默许久,才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须要。”同时,一支洁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这手极其的好看,指骨纤长,指尖圆润有度,皮肤白皙,薄薄那一片下的青筋血管看的十分的清晰。
须要会意,拾上了沈朝野的手,并撩开了一半的车帘。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致屏住呼吸,炙热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期盼。
“大家如此热情,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可这些都是我的职责所在罢了。”
只见素白的狐氅逶迤而过,沈朝野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狐氅下水蓝的衣裙徜徉过温柔宽和的气息,视线再往上,她墨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仅用一根钗定固,眉眼刹那绽放出惊艳的光彩,随之又恢复平淡幽静。
可就当他们想继续探索时,却被一片面纱给遮掩了去,然而更添了一分神秘又高贵之感。
众人窥探的呼吸一窒,哪怕没有看到沈朝野的全貌,可他们也被她身上那股雪莲般清透的气质给惊艳到了。
闲云见百姓不仅挡了沈朝野的去路,还有身后的安庆侯与薛康等人,就无法前进,还有他们的话……
于是就对南湘王拱手,“王爷,您看需不需要属下……”
南湘王却是抬手制止了闲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马车上的那一抹丽影,轻轻吐出了几字。
“不着急。”
她好似不用做什么,就静静站在那里,都仿佛有一股无形之中的魅力在吸引着你。
。